血池底部的鳞片剥落声突然变调，像无数指甲在刮擦瓷碗。陆沉盯着那团灰白色组织，突然发现那些孔洞里的眼睛在同步转动——瞳孔收缩的频率竟与自己的心跳重合。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墨玉佩的寒气正顺着血脉往西肢渗，却在抵达指尖前突然滞涩，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通路。
“饿了……”肉瘤上的婴儿脸还在无声开合，陆沉突然看清它的眼白里嵌着细小的血丝，血丝的纹路与血池里漂浮的族谱金线完全吻合。他刚要俯身细看，组织表面的孔洞突然同时扩张，每个孔洞里的眼睛都翻出纯白，紧接着，无数根半透明的触须从孔里弹出，像被惊动的海葵般缠向他的脚踝。
触须上布满黏液，黏液滴落在地的瞬间，血池底部竟冒出细密的气泡，气泡炸开时散出的不是气体，是灰白色的粉末——与那人影眼睛里塞满的粉末一模一样。陆沉挥斧砍断缠来的触须，断面处立刻涌出更多触须，他这才发现斧刃上的红光正在被黏液腐蚀，原本清晰的刃线变得模糊，像被泼了墨的宣纸。
“这不是矿脉的原生组织。”阿砚的魂石核在血池里轻轻震颤，核体裂缝里的鳞片己经侵蚀到核心，灰黑色的纹路顺着核体表面的金线蔓延，“你看触须的断面，里面有螺旋状的筋络，这是‘嫁接’的痕迹！有人把外神的幼体组织缝进了矿脉的‘胃袋’，那些眼睛……是用来固定嫁接处的‘锚点’！”
陆沉突然想起肉瘤那张半陆沉半阿砚的脸，胃里一阵翻涌。他挥斧劈开迎面扑来的触须，却见断面涌出的黏液里浮着细小的牙齿——是孩童的乳齿，数量正好与沉砚两家失踪的孩童数吻合。这些触须竟是用孩童的魂魄糅合外神组织培育的，难怪会循着血脉气息缠来。
血池里的族谱金线突然亮起，像被点燃的引线般顺着触须往上爬，所过之处，触须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都是沉砚两家的先祖面容。他们的嘴巴无声开合，陆沉突然读懂了那些唇语——“补全”。
“补全什么？”他吼向魂石核，却见阿砚的轮廓在核体里剧烈晃动，胸口的黑洞正喷出灰黑色雾气，雾气在空中凝成模糊的字形：“肉瘤的脸……缺了块拼图！”
陆沉猛地转头看向肉瘤，这才发现婴儿脸的额头正中央有块菱形的凹陷，凹陷边缘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黑色的血管在搏动，血管的走向与墨玉佩上的纹路完美嵌合。他刚要伸手去探，那凹陷突然张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牙齿，牙齿间隙里卡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玉片，玉片的光泽与墨玉佩如出一辙。
“是血亲骨玉的残片！”阿砚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当年先祖嵌进矿脉心脏的玉……被啃碎了！这肉瘤是矿脉用两家血脉和外神幼体拼出来的‘补缺物’，它要的不是普通食物，是……”
话音未落，血池底部的组织突然剧烈收缩，像心脏般泵动起来。那些灰白色粉末被吸成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无数个透明的囊泡，每个囊泡里都裹着个蜷缩的胎儿，胎儿的手指紧扣着块迷你墨玉，墨玉上刻着的名字正在缓慢褪去，露出底下新的刻痕——是陆沉和阿砚的名字，字迹边缘还在渗出新鲜的血丝。
触须的黏液突然变得滚烫，陆沉低头时，发现脚踝被缠过的地方正长出淡青色的鳞片，鳞片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触须断节，断节上的眼睛还在眨动，瞳孔里映出他自己正在扭曲的脸。他挥斧去刮，却见鳞片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液体滴在血池里，那些囊泡突然同时破裂，胎儿们睁开眼睛——眼白里同样嵌着血丝，与肉瘤脸上的血丝连成细密的网，将陆沉罩在正中央。
“它在催生‘新血’。”阿砚的魂石核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这些胎儿是用沉砚两家的血脉和外神幼体融合培育的‘容器’，肉瘤要的是我们的‘血亲骨玉’当‘胎盘’，等容器成熟，那些被啃碎的玉片就能借着新血重生……”
陆沉突然发现斧刃上的红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层青灰色的薄膜，薄膜上浮现出肉瘤的脸，正对着他无声微笑。那些胎儿己经开始用指甲刮擦囊泡残骸，刮擦声与鳞片剥落声重合在一起，形成某种诡异的节拍，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跟着节拍加速，墨玉佩的寒气越来越弱，甚至开始发烫，像被烧红的烙铁。
组织泵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肉瘤脸上的眼睛突然转向陆沉，瞳孔里浮出他举斧砍向触须的画面，画面里的他嘴角裂到耳根，正将斧刃上的鳞片往胎儿们的嘴里塞。陆沉猛地甩头，却看见血池边缘的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正低头凝视肉瘤，倒影的手己经按在凹陷处，指尖正在抠那块玉片残片，而肉瘤的嘴正张到极限，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牙齿，牙齿间隙里卡着的……竟是阿砚魂石核上的裂缝碎片！
“别信倒影！”阿砚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魂石核的裂缝里渗出金色的汁液，“那是肉瘤用外神组织模拟的‘镜像陷阱’！你看它的牙床——”
陆沉顺着他的提示看去，肉瘤的牙龈处竟嵌着排细小的骨头，骨头的断面平整，像是被整齐地锯断，断面的纹路与沉家祠堂里供奉的先祖指骨完全一致。那些骨头正在缓慢蠕动，尖端刺破牙龈，往凹陷处的玉片残片里钻，仿佛要将残片顶出来。
“是用先祖指骨磨的‘引玉针’！”阿砚的声音带着决绝，“它知道首接取玉会被玉佩的寒气反噬，就用先祖的骨殖当媒介……陆沉，快用你的血！血亲骨玉认主，你的血能让残片产生排斥反应！”
陆沉刚要咬破指尖，血池突然掀起巨浪，那些胎儿的残骸竟拼接成半透明的巨手，巨手的掌纹里嵌着无数只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墨玉佩。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缠上了触须，影子的手腕处生出细小的吸盘，正往肉瘤的方向拖拽——刚才砍断的触须断节，此刻都在影子里蠕动，像无数条白色的虫。
肉瘤上的婴儿脸突然停止开合，眼白里的血丝猛地爆开，溅在组织表面的孔洞上。那些原本翻着纯白的眼睛瞬间恢复瞳孔，瞳孔里浮出沉砚两家所有被消化的魂魄，魂魄们的嘴巴同步张开，无声的呐喊汇聚成肉眼可见的音波，音波撞在血池边缘，激起的水花里浮出无数个迷你肉瘤，每个肉瘤上都长着张模糊的脸，脸的轮廓……竟与陆沉在镜像陷阱里看到的自己重合！
“它在借音波催生分身！”阿砚的魂石核发出最后的脆响，“这些分身会顺着影子里的触须爬进你的血脉……陆沉，看血池中央！我用魂石核的最后能量给你留了条通路——”
陆沉看向血池中心，那里的水面正在旋转，旋转的中心浮出块完整的墨玉，玉面上刻着的名字不是陆沉，也不是阿砚，而是个从未见过的古字。墨玉的光芒里，肉瘤的脸突然扭曲，婴儿的五官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触须团，触须团的正中央，那块玉片残片正在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指骨的牵引。
而他脚踝上的鳞片，己经蔓延到膝盖，鳞片下的血管突突跳动，跳动的节奏与肉瘤的泵动频率彻底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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