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咯吱作响,乌鸦们突然集体振翅,翅膀上的“等”字在暮色里连成闪烁的墨线。陆沉刚要迈步,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圈半透明的“词”,像未干的墨汁,在地上洇出“留”“绊”“困”的虚影。
“言灵潮是字,词浪就是句。”阿砚的声音从墨玉碎片里挤出来,带着被水泡过的湿意,“外神幼体碎成了字,现在要攒成句来吞人了!”
话音刚落,镇西的石板路突然开始“说话”。那些被踩了百年的青石板,缝隙里渗出墨色的汁液,在路面拼出歪歪扭扭的句子:“陆沉别去”“留在这里陪字奴”“他们都在等你回头”。每个字都在蠕动,像刚被吐出的舌头,舔得地面黏糊糊的。
陆沉挥起断斧柄劈下去,却劈了个空。斧刃穿过“留”字时,那字突然涨大,笔画间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顺着斧柄往上爬,在他手腕上缠出“别”“走”两个字痕。
“是克苏鲁的‘缚句术’!”阿砚的声音突然发紧,“外神幼体偷学了深渊里的‘捆缚咒’,把东方的词和西方的咒拧成了绳!你看那些乌鸦——”
陆沉猛地抬头,乌鸦们还停在枝头,可翅膀上的“等”字己经变了形,和石板路上的字连成串:“等你变成字奴”“等你忘了怎么挥斧头”“等你和我们一样”。乌鸦的眼睛开始渗墨,喙里淌出的不是鸣叫声,是含混的句子:“留下来……这里有你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克苏鲁传说里的“不可名状之语”——那些能扭曲心智的句子,此刻正和东方的“言灵”杂交,在沉砚镇织成张会说话的网。
“镇长家的方向!”陆沉突然听见孩童的哭喊,那声音裹在句完整的话里:“爹爹救我!我被关在‘想不起来’的房间里!”
奔过去才发现,镇长家的木门上爬满了会蠕动的短句:“门是锁的”“推不开”“里面没人”。陆沉抬脚踹门,脚刚碰到门板,整扇门突然化作个巨大的“困”字,将他的腿吸在上面。门板里渗出无数张人脸,都是镇上的字奴,他们张着嘴,吐出的不是气,是重复的句子:“别费力气了,我们都试过……”
“用真话砸它!”阿砚在墨玉里嘶吼,“克苏鲁的咒怕真心,东方的词怕实情!你想想镇长女儿喊你‘爹爹’时,你心里最想骂的那句话!”
陆沉的喉咙像被堵住,首到看见窗缝里透出的墨色微光——那是镇长女儿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绳,是他送的平安绳。怒火突然撞开了堵住的话:“放你娘的屁!这门要是真锁,她袖口的红绳怎么会晃?!”
“轰”的一声,“困”字突然炸开,墨汁溅得满地都是。房间里,镇长女儿正被圈在“我想不起来娘长什么样”的句子里,那些字像软胶带缠得她喘不过气,可她手里还攥着块墨玉碎片——是陆沉之前塞给她的。
“叔叔……我记得你说过,忘记了就使劲想……”小女孩的声音戳破了句子的伪装,那些“想不起来”突然开始褪色,露出底下的“它在偷记忆”。
陆沉刚要拉她出来,整面墙突然塌了。塌落的砖石里滚出个高大的影子,那人穿着神父的黑袍,脸却被圈在句不断重复的话里:“我是上帝的仆人,你们都该忏悔——”可黑袍下露出的手腕,戴着块眼熟的银表,是镇上老神父的。
“是‘句奴’!”阿砚的声音带着哭腔,“外神把克苏鲁的‘祷文咒’和东方的‘念’混在一起,让他们捧着歪理当圣旨!”
老神父的黑袍突然张开,飞出无数句圣经里的句子,每个字都长着尖牙:“不可杀人——除非是字奴”“爱你的邻人——前提是他没藏墨玉”。这些句子在半空织成个巨大的“罪”字,压得陆沉膝盖发软。
“去你妈的上帝!”陆沉抓起地上的断斧柄,劈向“罪”字的中心,“老神父上周还分我半个烤土豆,他才不会说这种屁话!”
斧柄撞上“罪”字的瞬间,那些圣经句子突然开始混乱:“不可杀人——可他分过土豆”“爱你的邻人——对,他还帮我修过十字架”。老神父的银表掉在地上,表盖弹开,里面嵌着张他和妻子的合照,照片上的人正在笑。
“句奴”的黑袍开始剥落,露出老神父布满字痕的脸,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清明:“井……井底……还有个‘句核’……”
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化作句“我认罪”,瘫在地上成了滩墨。
陆沉抱起小女孩往外冲,却发现镇子己经被句子淹没。铁匠铺的招牌在喊“我不该给你修斧头”,裁缝铺的布料缠着“我缝的袖口是为了勒死你”,连镇口的石狮子都在低吼“进来了就别想出去”。最吓人的是镇中心的钟楼,钟体上盘着句克苏鲁语写的咒文,和句中文的“时间会吃掉记忆”,两种文字正在慢慢融合,钟摆的声音越来越慢,像在倒计时。
“句核在钟楼!”陆沉突然明白,“它要把整个沉砚镇变成句‘永远困在这里’!”
小女孩突然指着钟楼顶端:“叔叔你看!乌鸦们在撞钟!”
那些翅膀刻着“等”字的乌鸦,正发疯似的冲向钟楼,每只撞上钟体的乌鸦,翅膀上的“等”字都会炸开,溅出金色的火星。而钟楼的影子里,正慢慢浮起行越来越清晰的字——
“当最后一只乌鸦撞碎在钟上,你们说的每句话,都会变成捆住自己的绳。”
陆沉摸出怀里的墨玉碎片,碎片的光映着小女孩眼里的亮。他突然笑了,原来阿砚说的“词浪”,从来不是要怕的东西——
毕竟能捆住人的是假话,能砸开句子的,永远是那句藏在心里、烫得能烧穿墨色的真话。
他把小女孩背在背上,往钟楼跑时,听见身后传来无数声迟来的怒吼——是那些“句奴”在挣扎,他们的真话正从句子的裂缝里往外钻,像初春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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