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馨抬起那张布满油污“泪痕”的脸，声音干涩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月娥，全毁了。”
她指着那块巨大的、盖着机器的帆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那是一种被彻底击垮的、支离破碎的绝望。
“放火的人太狠了，什么都没留下。”
李月娥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巨大的狂喜撑得几乎要炸开。
毁了！
真的毁了！
那个贱人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她亲手缔造的奇迹，变成了一堆无人问津的废铁！
她的脸上，却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悲痛，眼眶瞬间就红了。
“是谁？是谁这么恶毒？抓到人了吗？”
李月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她蹲下身，急切地想要确认那帆布下的惨状，仿佛这样能替林素馨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林素馨摇了摇头。
那姿态，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茫然而无助。
“没有。”
李月娥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沸腾的狂喜。
她嘴上却还在继续那场完美的表演。
“天网恢恢，肯定能抓到凶手的！馨馨你放心！”
她一边安慰着，一边伸出脚，用鞋尖，状似无意地勾向帆-布的边缘。
就看一眼。
只要看一眼那堆烧焦的黑炭，她今晚就能做个前所未有的好梦。
就在她的鞋尖即将触碰到帆布的瞬间。
林素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满是油污的手，冰冷刺骨，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惊人力道。
李月娥的动作僵住了。
“月娥。”
林素馨抬起那双红肿的“泪眼”，首勾勾地看着她。
“放火的人是没找到线索，只是……”
她顿了顿，从工装的口袋里，慢慢掏出了一样东西。
“他们在墙角，捡到了这个。”
一块手帕。
一块淡粉色底，上面用白色丝线绣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手帕的一角，还沾着一点乌黑的油渍，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属于煤油的刺鼻味道。
李月娥脸上的血色，在看到那块手帕的瞬间，“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她的手帕！
是她那天在小树林里给张贵钱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去的！
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还有……”
林素馨的声音，陡然变了。
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所有的脆弱和悲伤，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她凑近李月娥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他们虽然没找到放火的人，但是……”
“那个被你买通的、拿了你五百块钱的张贵……”
“他招了。”
李月娥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哐当——！”
车间沉重的铁门，在这一刻，被从外面重重地关上，紧接着是铁栓落下的闷响。
门口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光线被彻底阻断。
整个车间陡然一暗，如同一个被封死的、巨大的铁棺材。
李月娥惊恐地回头。
只见周厂长、顾晏，还有几个穿着保卫科制服、满脸严肃的人，不知何时，己经从那些巨大的设备阴影后走了出来。
他们像一群沉默的猎人，无声无息地完成了合围，将她所有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那些烧得焦黑的木箱，不过是些空架子。
墙壁上那片吓人的乌黑，也只是用锅底灰胡乱抹上去的。
中计了！
这是一个局！
李月娥惊觉上当，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发出一声尖叫，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转身就向唯一的空隙跑去。
然而，两个高大的身影，像两堵无法逾越的墙，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桂永安，和比他还要高壮的乔娜。
他们一左一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林素馨缓缓地站起身。
她随手扯下盖在机器上的那块油腻帆布。
帆布滑落。
那台银灰色的高频感应设备，完好无损，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嘲讽的金属光泽。
林素馨走到呆若木鸡的李月娥面前，抬起手，用袖子，慢条斯理地擦去自己脸上用机油和水画出的“泪痕”。
她的脸上，再无半分脆弱。
只有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摇曳的灯光下，像一条缓缓蠕动的、令人心悸的活物。
“蓄意纵火，破坏国家财产，嫁祸同事。”
林素馨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一下一下，精准地敲在李月娥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她看着李月娥那张己经毫无血色的脸，病态地笑了。
那笑容里，满是复仇的。
“李月娥，这次，你的眼泪救不了你了。”
她后退一步，对着保卫科的人，扬了扬下巴。
那姿态，如同女王在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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