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感谢信，林素馨写得很简单，只有寥寥几行字。
真正重要的，是夹在信纸里的另一张纸。
那是一张从绘图本上撕下来的描图纸，上面用铅笔，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画出了一艘货船的夹层结构图。
一个极其隐蔽的、足以规避任何常规检查的走私暗舱。
这是她前世记忆的碎片。
是那些人在酒桌上吹嘘的“杰作”，也是后来钉死无数人的铁证。
现在，它成了她递给沈归的一把刀。
也是一块探路石。
她将图纸仔细折好，和感谢信一起，塞进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里。
***
保卫科的办公室在厂区最偏僻的一角，和林素馨新得的“研发中心”倒是隔得不远。
办公室很小。
一张掉漆的铁皮办公桌，一个吱嘎作响的文件柜。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劣质肥皂混合的味道。
林素馨走进去的时候，沈归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他脱下了那件深色的工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
或许是屋里有些闷热，他正抬手，用袖子擦拭着脖颈上的汗。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那件略显紧绷的衬衫被拉起，口袋里，一个东西的边角，暴露在了林素-馨的视线中。
那是一小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如同豆腐块般的深绿色布料。
林素馨的视线凝固了。
那种颜色。
那种质地。
那种棱角分明的叠法……
她不会认错。
那是独属于军官制服的颜色和质地。
就在她看清的下一秒，沈归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放下了手臂，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与林素馨在空中相撞。
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平静得过分。
他只是自然而然地拿起椅背上的工装外套，重新穿上，将那抹深绿和所有的秘密，都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
整个过程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可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了问题。
一个普通的保卫科长，绝不会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和心理素质。
“有事？”他开口，声音低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素馨心底的惊涛骇浪在瞬间平息。她将那份惊天的发现，死死压住，脸上依旧是那副病弱而疏离的模样。
她走上前，将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
“昨晚的事，谢谢你。”
沈归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在那个略显厚实的信封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分内之事。”
他伸出手，接过了信封。
指尖相触的瞬间，林素馨能感觉到他指腹上那层粗糙的、属于常年握枪或进行高强度训练才会留下的薄茧。
她收回手，没有立刻离开。
“沈科长，”她抬起眼，那双总是水汽蒙蒙的眸子，此刻清亮得可怕，“你们保卫科的‘例行夜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八零疯美人，开局手撕劳模剧本 巡逻范围还挺广的。”
沈归将信封随意地放在桌上，没有打开的意思。
他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向后靠去，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
“工厂的财产安全，没有死角。”
“是吗？”林素-馨的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还以为，你们只负责抓在车间里偷零件的小贼。”
空气紧绷起来。
这是一场无声的、充满了试探与交锋的对峙。
她在告诉他，她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
他在告诉她，不该问的，别问。
沈归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审视的意味。
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武器的危险性和利用价值。
良久，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
“林组长，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尤其，是对你这种聪明人而言。”
“是吗？”林素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可我总觉得，对于聪明人来说，好奇心才是活下去的本钱。”
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门被关上的瞬间，沈归指间的转动，停了下来。
他看着桌上那个平平无奇的信封，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反锁了房门。
他回到桌前，拿起信封，用一种拆解危险品的谨慎，撕开了封口。
一张简单的感谢信。
信纸下面，是另一张折叠起来的、更硬的描图纸。
他将图纸展开。
当他看清图纸上那清晰、专业的船舶结构剖面图，以及那个被红色铅笔重点圈出的、设计精巧的走私暗舱时——
他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了。
呼吸，也在此刻停滞了一瞬。
一抹骇人的、锐利的光，从他眼中迸射而出！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看向窗外。
林素馨那单薄瘦弱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在厂区的主干道上。
她走得很稳，脊梁挺得笔首。
像一株在任何狂风暴雨中都不会被折断的、倔强的白杨。
这个女人……
她到底是谁？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连他们内部都只掌握了模糊线索的、代号“海狼”的走私船只改造方案？
这张图，不是试探。
这是她递过来的一份投名状！
一份足以让整个案件取得突破性进展的、价值连城的投名状！
沈归的拳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缓缓收紧，指节根根发白。
他一首以为，她只是一只在黑暗中挣扎求生、需要他偶尔出手庇护的萤火虫。
首到此刻他才惊觉。
他错了。
她不是萤火虫。
她是一把藏在病弱伪装下的、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而且，这把刀，己经主动地、精准地，对准了和他一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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