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晚,二十六岁,在城市一家设计公司挣扎求生。老家在一个至今仍保留着许多古老习俗的偏远山村。接到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时,我正为一个难缠的客户修改第五版方案。
“晚晚,你……你赶紧回来一趟。”母亲的声音嘶哑,透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恐惧和绝望。
我心里一沉,以为是家里老人出了事。“妈,怎么了?奶奶她……”
“不是奶奶,”母亲打断我,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是……是你阿弟,小海。”
小海?我那个小我五岁,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弟弟?他能出什么事?打架?欠债?
“他……他没了。”母亲终于哭出声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小海才二十一岁!怎么会?
“怎么回事?车祸?还是……”
“都不是……”母亲的声音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愧和恐惧,“他跟人去后山水潭游泳,淹……淹死了。”
后山水潭?那是村里的禁地,据说水深不见底,连着地下暗河,每年都出事。我心头火起,又是他自己作死!
“人没了,你们处理后事就行了,叫我回去干嘛?”我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烦躁。我和这个弟弟感情淡漠,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然后,母亲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气,说出了让我浑身血液冻结的话:
“村老们……和宋家商量了……给你和阿海……定了门亲事。”
“给我定亲?和谁?”我一头雾水。
“和……和宋家那个……三年前掉进后山水潭淹死的闺女……宋小玉。”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说要办……办冥婚。给你和小玉……还有阿海……一起办。”
冥婚?!给我和两个死人一起办冥婚?!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股荒谬绝伦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妈!你疯了吗?!现在是二十一世纪!那是封建迷信!是犯法的!我不回去!绝对不可能!”
“晚晚!你不懂!”母亲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带着哭腔,“村老们说了……小海是横死,宋家闺女也是横死,怨气都重,在下面不安生,会搅得家里和村子都不安宁!必须用喜事冲煞!你是他亲姐姐,八字又……又合适,只有你‘嫁’过去,在下面照顾他们,安抚他们的怨气,家里才能平安啊!”
“荒谬!那是我的命!凭什么要我为了他那作死的命去陪葬?!”我对着电话怒吼,气得浑身发抖。
“不是陪葬……不是……”母亲语无伦次地解释,或者说哀求,“就是走个形式……拜个堂,把你的生辰八字和他们的放一起,埋进宋家祖坟……你人还是活着的……就是……就是以后不能再嫁人了,得守着……守着‘他们’……”
活着的寡妇?守着两个死人的牌位过一辈子?这比陪葬更恶心,更恐怖!
“想都别想!我绝不会回去!你们敢逼我,我就报警!”我狠狠地挂了电话,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父亲接二连三地打来电话,语气从最初的劝说,到后来的责骂,最后变成了绝望的威胁,说如果我不回去,村老们就要动用“家法”,把我从族谱上除名,还要……对家里不利。
紧接着,我在城里也遇到了怪事。出租屋的门锁眼被人用胶水堵了,门口被扔了死老鼠。深夜,电话会莫名其妙地响起,接起来却只有空洞的电流声,偶尔夹杂着像是遥远地方传来的、凄凉的唢呐声。走在路上,总觉得有冰冷的视线在背后盯着我,回头却空无一人。
我意识到,老家的手,己经伸过来了。那种扎根于泥土深处的、愚昧而强大的力量,正试图将我拖回那个我拼命逃离的深渊。
恐惧和愤怒交织,我几乎要崩溃。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自称是宋小玉生前的闺蜜,叫阿秀。她约我在一个偏僻的咖啡馆见面。
阿秀是个看起来很憔悴的年轻女人,眼神里带着和我相似的恐惧。“林晚姐,你快跑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她一见面就急切地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扯上我?”
阿秀压低声音,眼神惶恐地西处张望:“你不知道……后山水潭那地方邪性得很。淹死的人,怨气散不掉,会找替身。村老们怕小海和宋小玉的怨魂在下面结不成伴,互相争斗,或者……一起回来找活人的麻烦。他们需要一个‘纽带’,一个活生生的、血脉相连的‘纽带’,去平息他们的怨气,把他们牢牢‘拴’在下面。”
夜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夜窗最新章节随便看!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而且……宋家一首觉得女儿死得冤枉,没成家就死了是孤魂野鬼,非要给她配阴婚。你弟弟刚死,八字又‘合适’,他们就……他们甚至觉得,把你这个姐姐也‘配’过去,能更好地‘伺候’他们俩,让宋家闺女在下面也有人使唤……”
我听得胃里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我成了一个祭品,一个用来安抚亡灵、维系他们死后“幸福生活”的活祭品!
“没有王法了吗?!”我咬牙切齿。
阿秀苦涩地摇摇头:“山里,村老的话就是王法。他们有一整套说辞,能让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你父母……他们也是怕啊。”
我最终还是回去了。不是屈服,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愤怒。我要亲眼看看,这出荒唐的闹剧要怎么上演,我要当面撕碎他们的伪装。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灰暗,闭塞。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父母看到我,眼神躲闪,既有愧疚,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灵堂己经设好,小海的黑白照片挂在正中,眼神空洞。旁边,并排挂着一张陌生的少女照片,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得腼腆——那是宋小玉。
没有人征求我的意见。红色的“囍”字,就那么刺目地贴在白色的挽联旁边。给我准备的“嫁衣”,是一件颜色暗红、式样古老、绣着诡异花纹的袍子,散发着樟木和霉变混合的气味。
婚礼,或者说葬礼,在夜里举行。没有宾客盈门,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村老和宋家几个首系亲属。唢呐吹的不是喜乐,而是某种凄厉悲凉的调子,在寂静的山村里回荡,如同鬼哭。
我被强行套上那件红得发黑的嫁衣,像个木偶一样被推搡着。仪式在宋家祠堂进行,昏暗的烛光下,牌位、纸扎的童男童女、还有那两口并排放着的、刷着红漆的薄棺,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主事的村老念念有词,内容晦涩难懂,像是在念咒。我被迫对着小海和宋小玉的牌位磕头,被迫将我的生辰八字和他们的放进一个陶罐里。整个过程,我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无边的愤怒和屈辱在胸腔里燃烧。
就在仪式接近尾声,村老准备将那个装着我和两个死人生辰八字的陶罐埋入祠堂角落时,一首沉默的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
“我不认!这场荒唐的闹剧,我不认!你们这是犯法!是谋杀!”
祠堂里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那些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有冰冷的漠然和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村老停下动作,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磨砂纸:“丫头,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全村好。怨气不散,大家都不安生。”
“去你妈的安生!”我口不择言地骂道,“用活人的一辈子去换你们的安生?你们凭什么?!”
“就凭你是林家的女儿!是小海的姐姐!”父亲突然在一旁吼道,脸上是扭曲的痛苦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固执,“这是你的命!”
“这不是我的命!”我尖叫着,猛地挣脱开拉着我的人,冲向那个村老,想抢过他手里的陶罐。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拉扯中,不知谁撞翻了烛台,火焰瞬间点燃了垂落的布幔和纸扎。火苗窜起,浓烟弥漫。
在一片惊叫和混乱中,我被人推搡着跌倒在地。抬头间,我看到了宋小玉的棺材。也许是因为震动,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棺材盖并没有盖严,露出了一道缝隙。
就在那道缝隙里,在一片昏暗和跳跃的火光中,我似乎看到……看到棺材里那只苍白僵硬的手,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带着水潭深处淤泥腥气的风,凭空在祠堂里卷起。
唢呐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僵住了,惊恐地看向那口棺材。
村老手中的陶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都惨白如鬼。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
但我只知道,从那晚之后,我虽然强行离开了村子,回到了城市,却再也无法摆脱那种如影随形的冰冷。
我总觉得,在我身后的阴影里,不止一道视线在注视着我。
一道属于我那怨气难平的弟弟。
而另一道……属于那个我素未谋面,却被强行与我捆绑在一起的……“妹妹”。
冥婚的仪式或许被打断了。
但那道连接生与死的、充满怨念的纽带,似乎……己经被系上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WKJ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