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第一次感觉到异常，是在怀孕第十七周的深夜。
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条血肉组成的甬道里，两侧墙壁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搏动，像一颗巨大无比的心脏。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蜜糖混合的古怪气味，黏稠得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甬道尽头，一个婴儿背对着她坐着，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对她咧开嘴笑——嘴里是两排细密的尖牙。
“妈妈，”那婴儿说，声音像是许多玻璃碎片在互相摩擦，“你终于来了。”
林晚尖叫着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身旁的丈夫陈文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她，“又做噩梦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激素变化……”
她没说话，只是颤抖着手摸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就在掌心接触皮肤的那一刻，腹中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胎动，力度之大，让她几乎以为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体而出。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诡异的梦。自从怀孕，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就如影随形。有时是无数婴儿的手从墙壁里伸出抓挠她，有时是她生下了一团缠绕蠕动的血管，有时是那个长着尖牙的婴儿在她耳边低语，一遍遍地叫着“妈妈”。
“也许我们该再去医院检查一次。”早餐时，她对着正在看手机的文斌说。
文斌放下手机，握住她的手，笑容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晚晚，我们上周才做过产检，张医生说一切正常。你就是太紧张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理解，但你要放轻松。”
林晚低下头，小口喝着牛奶。她没告诉文斌，从怀孕开始，她就极度厌恶某些曾经喜欢的食物——肉类、鸡蛋，甚至牛奶都让她反胃。相反，她开始渴望一些奇怪的东西：生米、泥土，甚至有一次在公园，她看着沙坑里的沙子，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更让她不安的是情绪的变化。她变得易怒、多疑，有时对着文斌会突然涌起一股毫无缘由的憎恶，仿佛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七年的男人是个十恶不赦的仇敌。而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沮丧和恐惧，攫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我今天请假陪你去散散心？”文斌起身收拾碗碟，语气轻松。
“不用了，你忙你的。”林晚挤出一个笑容，“我约了苏晴逛街。”
苏晴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个两岁孩子的母亲。或许她能理解这些异常。
然而，当她们坐在咖啡馆里，林晚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些噩梦和奇怪的渴望时，苏晴却咯咯笑了起来。
“正常！太正常了！”苏晴搅动着眼前的拿铁，“我怀小宝的时候，还梦见自己生了一窝蛇呢！至于想吃奇怪的东西？我听人说这叫‘异食癖’，不少孕妇都有。你就是激素作祟，别自己吓自己。”
林晚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听着苏晴轻松的安慰，心里的阴霾却丝毫没有散去。那种如影随形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紧了她的心脏。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那次例行产检。
私立医院的超声室里冷气开得很足，林晚躺在检查床上，冰凉的耦合剂涂抹在腹部。超声技师是个年轻的姑娘，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熟练地移动着探头。
“宝宝很活泼呢，”技师看着屏幕，“你看，这是小手，小脚……”
屏幕上是熟悉的黑白图像，那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曾经让林晚和文斌激动不己。但今天，林晚盯着屏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图像似乎……过于清晰了。骨骼的轮廓异常分明，甚至能看到指骨的细微结构。而且，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比标准的十七周胎儿要大上一圈。
“一切正常吗？”林晚忍不住问。
“嗯……”技师微微蹙眉，移动探头的速度慢了下来，停留在胎儿头部区域，“发育指标……看起来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
技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调整了几个参数，屏幕上的图像放大。她盯着看了几秒，随即舒展眉头，恢复了之前的轻松语气：“没什么，角度问题。宝宝很健康，林小姐请放心。”
但林晚捕捉到了她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疑和……惊愕？
检查结束，技师打印出几张超声照片递给林晚。在她转身整理仪器时，林晚眼角的余光瞥见屏幕角落一闪而过的图像——那似乎是一张面部的三维重建图，一张过度清晰、几乎不像婴儿的脸，眼睛的部位是两个深黑的凹洞，嘴角似乎……上扬着？
她心头一跳，定睛再看时，屏幕己经恢复了待机界面。
“怎么了？”技师回过头。
“没……没什么。”林晚握紧了手中的照片。
离开医院时，接待护士递给她一个U盘，说是张医生嘱咐给患者的，里面是这次检查的动态影像留存。林晚道谢接过，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握在手里，却莫名地有些烫手。
当晚，文斌加班。林晚独自在家，鬼使神差地，她将U盘插进了电脑。
动态影像比静态照片能看出更多细节。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在羊水中轻微活动，手脚挥舞。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首到视频播放到三分之二处，一个短暂的、可能只有两三秒的镜头——胎儿的面部正对探头，那双在超声图像中本该是黑色凹洞的“眼睛”，似乎……反射出了一点极细微的、不该存在的亮光。
像是……玻璃体或角膜的雏形？
这个念头让林晚脊背发凉。十七周的胎儿，眼部结构远未发育到可以反射光线的程度。
她将视频后退，一帧一帧地播放。就在那个面部特写的瞬间，她猛地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将图像放到最大。
像素有些模糊，但足以让她看清——在那张本该是模糊一片的脸上，她看到了一个清晰的、咧开的嘴角。
一个笑容。
一个与她梦中那个婴儿，如出一辙的，带着细密尖牙的笑容。
林晚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睡衣。她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图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这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孩子……这个东西……不对劲！
她颤抖着手拿起电话，打给文斌。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
“晚晚？我还在加班，怎么了？”文斌的声音带着疲惫。
“文斌……孩子，孩子有问题！”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超声影像！它……它在笑！它长了牙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是文斌无奈的叹息：“晚晚，你又胡思乱想了。超声影像都是黑白的，模模糊糊的，怎么能看出表情？更别说牙齿了。你是不是又做噩梦没睡好？早点休息，我忙完就回来。”
“不是的！你回来看！我截图了！它真的……”
“林晚！”文斌的语气加重，带着明显的不悦，“我很累，项目到了关键阶段。你需要冷静一点。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吗？孕妇焦虑很正常，但我们得积极面对。”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像冰冷的针刺进林晚的耳膜。
他不相信她。
孤独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她蜷缩在椅子上，无声地流泪。肚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胎动，这一次，感觉不再是生命奇迹的感动，而像是一种……嘲弄。仿佛那个东西知道她的恐惧，并且以此为乐。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自己开了一条缝。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门缝后面，静静地注视着她。
林晚的生活开始缓慢地滑向一个光怪陆离的深渊。
作者“喜欢赖尿虾的藤甲卫”推荐阅读《夜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KJ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