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透过窗棂洒在简朴的卧房内。林昭趴在床沿，睡得并不安稳，长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一只手却仍下意识地虚握着榻上之人的手腕，仿佛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散。
榻上，谢无妄静静躺着。与昨夜那副濒临溃散的脆弱不同，此刻他脸色虽依旧苍白，气息却平稳悠长了许多，甚至带着一种沉睡般的宁静。当第一缕阳光触及他眼睫时，他微微蹙眉，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冰澈的眸子初时还有些迷蒙，但瞬间便恢复了清明。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腕间那温凉的触感和林昭近在咫尺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呼吸。小鬼王的目光落在林昭熟睡的脸上，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未干的泪痕，心底某处极细微地牵动了一下，但随即被更强烈的、名为“占有”的情绪覆盖。
他不动声色，甚至刻意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加微弱，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轻轻动了一下被林昭握着的手腕。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林昭。
“谢无妄？你醒了？”林昭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惊喜和未褪的疲惫，连忙问道，“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他下意识地又探了探谢无妄的脉门（虽然鬼魂并无实质脉搏），感受到那比昨夜凝实些许的阴气，才稍稍松了口气。
谢无妄看着他焦急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甚至因为“初醒”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柔软和依赖。他微微偏头，避开过于刺眼的阳光，声音低哑：“……好些了。是你……守了一夜？”
“嗯。”林昭点点头，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关切，“你昨晚那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他想起身去给谢无妄倒水，却发现自己的衣角不知何时被对方修长冰冷的手指轻轻勾住了。
林昭一愣，看向谢无妄。
只见对方微垂着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轻得几乎像叹息：“别走……冷……”
一个挥手间能令万魂血核坍缩、能让幽冥令反噬其主的鬼王，此刻竟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般，勾着他的衣角说“冷”。
这巨大的反差，配上谢无妄那张俊美无俦却写满“脆弱”的脸，对林昭而言，杀伤力是致命的。他心中那点因师父离去而产生的空洞，仿佛瞬间被一种强烈的“被需要”感填满了一部分。
“我不走，我就是去给你倒点水。”林昭放柔了声音，耐心解释，像是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嗯。”谢无妄这才极轻地应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指，但那目光却一首追随着林昭，带着一种无声的牵引。
这一幕，恰好被端着清粥小菜前来探望的白无尘和沈知薇看在眼里。
白无尘站在门口，嘴角抽搐，用气音对旁边的沈知薇说：“沈师妹，我眼睛没花吧？那位……前辈……他是在撒娇吗？”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底线再次被刷新。
沈知薇面无表情地看着榻上那位“弱不禁风”的鬼王和床边那个满脸写着“心疼和责任感”的小道士，清冷的嗓音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手段高明，循序渐进。”她顿了顿，补充道，“猎物己入瓮而不自知。”
白无尘：“……”他决定闭嘴，免得再次被怼。
林昭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他们，连忙起身：“无尘师兄，沈师姐，你们来了。”
“来看看谢……前辈怎么样了。”白无尘将托盘放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也给你带了点吃的。”
“多谢师兄。”林昭感激道，又担忧地看了看谢无妄，“他比昨晚好了一些，但还是很虚弱。”
沈知薇目光扫过谢无妄，罗盘在袖中微微一动，她眉尖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并未多言。她能感觉到谢无妄的气息确实比昨夜稳定，但那所谓的“虚弱”……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不过，看林昭那全心信赖、恨不得以身相替的模样，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林昭，”沈知薇转移了话题，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玄真师叔让你醒来后去他那里一趟，关于玄明师叔和……后续之事，需与你商议。”
林昭神色一凛，立刻点头：“我这就去。”他转身对榻上的谢无妄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有什么事就让无尘师兄他们帮忙。”
谢无妄微微颔首，目光“眷恋”地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闭上眼，一副需要静养的模样。
林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白无尘和沈知薇离开了房间。
房门刚关上，“虚弱”的鬼王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那眸中哪里还有半分脆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与一丝计谋得逞的慵懒。他轻轻着刚才被林昭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灵力的气息和温度。
“呵……”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在房中回荡。
而另一边，林昭在去往玄真道长处的路上，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谢无妄勾住他衣角说“冷”的模样，以及那双凝视着他的、带着依赖的眼眸。一股奇异的热度悄悄爬上耳根，心跳也莫名有些失序。
他用力甩了甩头，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师父的大仇未报，玄明和黑渊的威胁仍在，他必须振作。
可是，那份对谢无妄的担忧和那份被需要的满足感，却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越缠越紧。
他并没有看见，在他身后不远处，被他拜托照顾的小豆子，正扒着墙角，偷偷看着林昭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小脸上满是纠结，小声嘀咕：
“冷冷的哥哥……好像……在骗人……”
“可是……昭哥哥好像很喜欢被他骗……”
“小豆子……该不该告诉昭哥哥呢？”
纯真的小鬼，凭借本能，隐约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而这，是否会成为谢无妄完美猎计划中的一个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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