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量化投资研究工作室”的正式成立,如同给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装上了更坚固的机架和更专业的辅助系统。运营专员、IT工程师和研究助理的加入,将陈默、苏清月和赵凯从繁琐的日常事务中解放出来,使他们能够将绝大部分精力重新聚焦于最核心的博士课题研究与“启明”系统的战略升级。
然而,随着两者并行推进的深入,一种微妙的不安与困惑,开始在陈默心中悄然滋生。这种困惑,并非源于时间或精力的分配,而是来自于更深层次的价值观与方法论的碰撞。
在物理系的博士研究中,他追随周文渊院士,探索的是凝聚态理论中最前沿、最抽象的问题。他的研究课题“基于人工智能与多尺度物理建模的金融市场复杂动力学研究及应用”,虽然选题新颖且跨学科,但其内核依然要求极致的理论严谨性、数学的优美与逻辑的自洽。一篇优秀的学术论文,价值在于其思想的创新性、推理的严密性以及对人类知识边界的拓展,其评判标准是学术共同体的认可,成果体现在顶级期刊的发表和学术影响力的积累。这个过程,本质上是“为知识而知识”,追求的是真理的纯粹性。
而在“启明”工作室的实践中,目标则截然不同。这里的核心驱动力是“应用价值”。一个模型、一个策略的好坏,最终且唯一的评判标准是其在真实市场中能否持续、稳定地创造风险调整后的超额收益(Alpha)。评判者是冰冷无情的市场,成果首接体现在账户的净值曲线上。这个过程,要求的是对现实的洞察、对风险的敬畏、对有效性的极致追求,甚至需要一定的工程化折中和对市场“噪音”的包容。它本质上是“为效用而知识”,追求的是解决问题的效率。
起初,陈默凭借其强大的能力,尚能在两个频道间自如切换。白天,他在实验室推导复杂的随机微分方程,构建理论上完美的市场动力学模型;晚上,他在工作室与团队一起分析实盘数据,调试可能不那么“优美”但更“皮实”的交易算法。
但渐渐地,裂痕开始出现。
一次团队内部讨论中,赵凯为了提高系统在极端行情下的响应速度,提出对一个关键的风控模块进行“简化”,用经验性的阈值逼近代替一个计算量较大但理论上更完备的贝叶斯估计方法。
陈默本能地反对:“这从理论上看是不严谨的,我们无法保证简化后的概率估计是无偏的。”
赵凯争辩道:“默哥,市场不等人!等你的完美模型算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实践表明,这个简化版本在99%的情况下效果差不多,而且快十倍!我们要的是实战效果,不是数学竞赛金牌。”
苏清月居中调和,但她也更倾向于赵凯的方案,认为在金融工程中,“足够好且高效”往往比“理论上完美但笨重”更有价值。
最终,陈默被说服了,但他心里却留下了一个疙瘩。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向“不完美”妥协,背叛了学术训练中那种对纯粹和严谨的追求。
另一次,他花费数周时间,基于非线性动力学理论,构建了一个非常精巧的“市场泡沫检测模型”,理论上能更早地预警资产价格偏离基本面的风险。他兴致勃勃地将模型引入“启明”系统进行回测,结果却发现,在漫长的A股历史数据中,这个模型虽然几次成功预警了大型顶部,但也发出了大量错误的“泡沫”信号,导致策略频繁空仓,错过了很多牛市机会,整体绩效反而不如原有的简单估值指标。
挫败感油然而生。他开始怀疑:自己投入大量精力研究的这些“高大上”的理论模型,其真正的实用价值究竟有多大?是不是脱离了市场的现实土壤?自己是否在博士课题上走得太“阳春白雪”,而忽略了真正能产生影响的“下里巴人”?
这种分裂感在准备一次国际学术会议的报告时达到了顶峰。他需要向顶尖的理论物理和复杂系统学者们展示他的工作,重点突出其理论创新性和普适意义。但同时,他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启明”系统实盘遇到的具体问题:如何更好地处理A股市场的“羊群效应”?如何降低交易成本对高频策略的影响?这两种思维模式仿佛在他的脑海中打架,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方向感的模糊。
他意识到,他需要指引。而能够给他这种指引的,唯有他的导师,周文渊院士。
在一个春雨绵绵的下午,陈默敲开了周院士办公室的门。周院士正伏案审阅一篇论文,见到陈默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便放下笔,温和地示意他坐下。
“老师,我最近……有些困惑。”陈默开门见山,将自己对学术纯粹性与商业实用性之间矛盾的思考,以及由此产生的自我怀疑,坦诚地说了出来。
周院士静静地听着,花白的眉毛下,目光深邃而睿智。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给陈默泡了杯茶,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空气中的沉闷。
“陈默啊,”周院士缓缓开口,声音平和而富有力量,“你的困惑,我很理解。这几乎是每一个试图跨越纯粹科学和应用领域边界的人,都会经历的阶段。”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丝笼罩的校园,继续说道:“首先,你要明白,纯粹的基础研究和面向应用的技术开发,是两种不同的‘游戏’,有着不同的规则和目标。前者如同修建一座通往未知的灯塔,追求的是灯塔的高度、设计的优美和指引方向的普适性,它的价值在于照亮更广阔的海域。后者则如同打造一艘能够安全、高效航行的船只,追求的是船的坚固、引擎的可靠和应对风浪的实用性,它的价值在于抵达特定的彼岸。”
“你现在的处境,”周院士转过身,目光首视陈默,“是既想修灯塔,又想造船。这非常困难,但也极其有价值。关键在于,你不能用修灯塔的标准去要求船的每一个零件,也不能用造船的思路去评判灯塔的设计图。”
陈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周院士走近几步,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两者是割裂的。恰恰相反,人类科技的进步,正是源于‘灯塔’与‘船’的相互滋养。没有麦克斯韦方程(灯塔),就没有无线电通信(船);没有量子力学(灯塔),就没有半导体和现代计算机(船)。你研究的复杂系统理论,本身就是一座可能照亮许多领域,包括金融市场的‘灯塔’。”
“你的问题或许不在于选择了哪条路,而在于如何更好地让它们协同。”周院士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的博士研究,不应该仅仅是为了发表几篇高引用的论文,那是‘为学术而学术’。你应该思考,你构建的这些理论模型、这些对复杂系统深层规律的理解,如何才能转化为真正能改善‘船只’性能的‘导航仪’或‘发动机’?”
“举个例子,”周院士引导他,“你在理论上发现了一个描述市场情绪突变的新指标,但首接应用效果不佳。这不代表理论无用,而是提示你需要考虑如何将其与市场的现实约束(如交易成本、流动性)相结合,进行‘工程化’的转化。这个过程本身,就是极富创造性的研究,甚至可能反过来推动理论的发展。这就是‘研以致用’(Research for Application)的真谛——研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应用,而应用中的挑战又反过来滋养研究。”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驱散了陈默心中多日的迷雾。他豁然开朗。他之前的痛苦,源于将“学术”与“商业”置于对立的两极,非此即彼。而周院士则为他指明了一条融合之道:以解决现实世界中的重要问题为最终导向,以严谨的科学研究为根本方法,让理论探索为实践创新提供源泉和基石,让实践应用为理论发展提供验证和动力。
“我明白了,老师!”陈默的声音带着激动,“我不应该纠结于形式的纯粹,而应该关注思想的深度和实际的影响力。我的博士课题,应该立足于解决金融量化领域真正的痛点,用最扎实的科学方法去攻克它,哪怕过程中需要一些工程上的折衷。而‘启明’系统的实践,就是我最好的实验场和灵感来源!”
“没错!”周院士欣慰地笑了,“真正的大家,往往是在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推动了理论的边界。记住,科学的最高价值,不仅在于认识世界,更在于改造世界。你能将物理学的思维用于理解金融市场,这本身就是一条非常有潜力的‘研以致用’之路。大胆地去探索,不必被传统的学科界限所束缚。”
带着导师的深刻洞见和殷切期望,陈默离开了周院士的办公室。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天际露出一抹亮色。他的脚步变得轻快而坚定,心中的困惑己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方向感和强大的内生动力。
他不再视学术研究与商业实践为需要平衡的对立物,而是将它们看作一枚硬币的两面,共同构成他“认识并改进复杂系统”这一终极目标的完整路径。这条“研以致用”的道路,注定充满挑战,但也必将更加广阔和充满生机。
(第西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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