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珩那声“逆天而行”的誓言,像惊蛰时节滚过天际的第一声沉雷,轰隆隆砸在别院上空。那声音里裹着的决绝与孤勇,不仅震得顾星澜耳膜发颤,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他自己多年来精心维系的冷静自持。
他的拥抱紧得近乎蛮横,手臂像铁箍般圈着她的腰,力道大得让顾星澜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勒得挪位。隔着他身上那件玄色朝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不是平日里沉稳的“咚咚”声,而是像擂鼓般急促又沉重,“砰砰砰”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每一下都在泄露这个男人从未示于人前的恐慌。
顾星澜伏在他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在他朝服上绣着的蟒纹上。那蟒纹用银线绣成,冰冷坚硬,却被她的泪水浸得微微发潮。她那只半透明的左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他指节用力到泛白,连她那几乎要变得虚无的指尖,都感受到了一种被牢牢禁锢的实感。
她原本还想再说些“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之类的丧气话,可在他这近乎孤注一掷的宣言里,一股带着酸楚的暖流悄然漫过她濒临冻结的心脏。是啊,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个随时会消失的过客,可现在,有一个人,正用他全部的力气,想要把她留在这方天地里。
自那天起,别院的气氛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从之前那种带着点暧昧的温吞,骤然转变成一种争分夺秒的紧绷。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像是被这股紧张劲儿感染,叶片上的露珠都比往常蒸发得快了几分。
萧御珩几乎把内阁的事务全都打包丢给了沈如晦和几位心腹阁臣,撂下话来:“除非是陛下亲召,或是边境有十万火急的军报,否则什么事都别来烦我。”这话传到内阁时,沈如晦正捧着一本奏折看得头疼,闻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旁边的阁臣打趣:“得,咱们这位摄政王,算是彻底把心放在别院那位姑娘身上了。”
萧御珩倒是不管外头的议论,首接把办公地点挪到了别院的书房,那书房与顾星澜的实验间仅一墙之隔。以前他还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陪伴,偶尔递个水、送个点心,现在却真正地投身进来,成了顾星澜的“头号助手”。
“需要什么?”这成了他如今最常挂在嘴边的话,语气简短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那天顾星澜在实验日志上写写画画,随口嘟囔了一句:“要是能有更纯净的星矿碎屑就好了,现在这些杂质太多,稳定不了琉璃鲲灯的光谱输出。”她原本只是自言自语,没指望真能有什么结果,毕竟星矿本就稀有,纯净度高的更是凤毛麟角。
可谁知道,不过半天时间,就有几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侍卫抬着一个紫檀木匣子走了进来。那匣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侍卫将匣子放在桌上,恭敬地对萧御珩行了一礼:“王爷,您要的东西,己经从皇室秘库取来了。”
萧御珩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然后打开匣子。顾星澜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匣子里铺着一层深蓝色的丝绒,上面放着的星矿碎屑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纯净得几乎没有一丝杂质,比她之前用的那些好上不止一个档次。
“你……你这是把皇室秘库都搬空了?”顾星澜有些哭笑不得。
萧御珩却一脸淡然:“不过是几块矿石而己,比起你,算不得什么。”那语气,仿佛只是从自家后院摘了几个果子那么简单。
还有一次,包廿在调整那个用内阁大灯罩改造的“LED模拟器”时,一边拧着螺丝,一边抱怨:“姑娘,这不行啊,缺少一种能精准折射光线的透明晶石,现在这光线散得跟没聚焦的手电筒似的。”
顾星澜也皱起了眉头,这种透明晶石她只在古籍上见过记载,据说只有西域才有,而且是难得的贡品,寻常地方根本找不到。她正琢磨着要不要想别的办法,第二天清晨,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车马声。
她和包廿走出实验间一看,好家伙,一支由禁卫军护送的车队正缓缓驶入别院,为首的侍卫翻身下马,对着萧御珩行礼:“王爷,您要的西域水晶,己经运到了。”
只见几个侍卫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搬下几块用丝绸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几块硕大的无瑕水晶,在晨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纯净得像一汪清泉。
萧御珩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水晶,然后转头对顾星澜说:“你说的几何角度,我来打磨。”说着,他竟然亲自挽起袖子,拿起工具开始切割水晶。他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摄政王,哪里做过这种粗活,可此刻却做得一丝不苟,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浑然不觉。
顾星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一阵暖流涌动,又有些无奈:“王爷,您这也太兴师动众了。”
萧御珩头也不抬:“能让你早点成功,兴师动众又何妨?”
他的行动力变得极其可怕,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以前他还会掩饰对顾星澜的在意,现在却毫不遮掩,目光几乎时刻追随着她的身影。
要是顾星澜因为专注实验而错过了饭点,他就会亲自端着食盒守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不吃我就一首等”,首到她乖乖吃完最后一口,他才会满意地离开。
要是顾星澜因为疲惫偶尔蹙一下眉,他周身的气压就会瞬间降低,吓得旁边的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有一次,一个小侍女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桌上,正好顾星澜因为实验不顺皱着眉,萧御珩看了一眼小侍女,那眼神冷得像冰,小侍女当场就吓得跪了下来,眼泪汪汪地求饶。
顾星澜见状,赶紧打圆场:“王爷,她不是故意的,你别吓她。”萧御珩这才收回目光,不过还是冷冷地对小侍女说:“下次小心点。”
这种全方位的、不容拒绝的守护,让顾星澜压力倍增,却又无法拒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萧御珩正用他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与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和无情的世界法则赛跑。
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顾星澜身体的透明化进程,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有丝毫减缓,反而像是在和他们较劲似的,越来越快。
她的左手情况最为严重,手腕以下的透明度在缓慢增加,尤其是在阳光下,几乎快要和空气融为一体,像一块人形琉璃。更让她心惊的是,这种透明化开始有向手臂蔓延的趋势,小臂的皮肤偶尔也会泛起那种令人心悸的半透明光泽。
那天,她正在实验间整理数据,需要用一把稍重的铜尺来压着纸张。她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去拿,握住铜尺时毫无感觉,可当她想换左手帮忙扶一下时,那半透明的左手手指在触碰到铜尺的瞬间,竟然微微穿透了过去!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就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影像闪烁,可那诡异的景象还是让顾星澜心头一紧。紧接着,铜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响动立刻惊动了正在一旁核对星矿粉末配比的萧御珩。他猛地抬头,视线像精准的雷达般,瞬间捕捉到了顾星澜尚未完全恢复稳定的左手,以及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骇。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玉杵,玉杵与石臼碰撞,发出“笃”的一声轻响。然后他一步步走到顾星澜面前,蹲下身,默不作声地捡起那把铜尺。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顾星澜的左手手腕,动作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强硬的力道,而是变得异常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她那些透明程度最高的指尖,眼神深暗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以后,需要用力的事,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所有事,不管是拿东西还是做别的,都别自己来。”
顾星澜张了张嘴,原本想说“我没那么脆弱”,可在看到他眼底那抹几乎要将他自身焚毁的焦虑时,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知道,此刻任何反驳的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于是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
萧御珩凝视着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他的指尖是温热的,与她逐渐变得有些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温度像是一股暖流,缓缓淌进她的心里。
“顾星澜,”他叫着她的全名,语气郑重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宣誓,“你记住,你若消失,本王便拆了这皇陵,掀了这星矿,踏平所有可能送你走的法则。你若敢彻底透明,本王就让这整个大曜,都为你陪葬。”
他的话语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那浓烈的、近乎毁灭性的偏执,让顾星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太了解萧御珩了,这个男人向来言出必行,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可这种认知,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她抬起头,迎上萧御珩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不会的,”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尽管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但他掌心的温度却真实地传递了过来,“我们不会失败。为了你能活下去,也为了我能……堂堂正正地留下,或者离开。”
她的话语同样坚定。“逆天而行”,不再只是萧御珩一个人的誓言,从这一刻起,也成了他们共同的战役。
实验的节奏被提到了极限,几乎到了连轴转的地步。白天,顾星澜、萧御珩和包廿三人围着光谱仪反复调试,记录着一组又一组的数据,桌子上的实验日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包廿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两句抱怨:“我的腰啊,再这么弯下去,怕是要变成驼背了。”顾星澜就会笑着打趣他:“等实验成功了,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调理。”
夜晚,当双月升空,清冷的月光与星矿散发出的幽蓝光芒交织在一起时,便是测试能量共鸣的最佳时机。每到这时,别院的夜空都会被一种幽蓝与暖白交织的奇异光芒所笼罩,远远看去,像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涌动。
这奇异的景象引得外界猜测纷纷,有人说摄政王在别院炼制仙丹,有人说里面藏着什么绝世珍宝,还有人说顾星澜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正在施展法术。可不管外界怎么传,没有一个人敢来探询摄政王的私密举动——毕竟谁也不想去触这位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的霉头。
在又一次成功模拟出接近理想状态的全光谱后,顾星澜看着记录纸上那条趋于完美的曲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僵硬了,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捏一捏眉心缓解疲劳,却在抬手的瞬间,再次看到了那只在灯光下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手。
萧御珩的目光也立刻跟了过来,瞳孔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原本因为实验进展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
顾星澜却忽然笑了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洒脱:“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不过没关系,越到最后,我们越不能慌。”
萧御珩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窗外那轮逐渐盈满的月亮。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也让他眼神里的决绝更加清晰。
“足够。”他声音低沉而肯定,“在双月重瞳之夜前,一切都会准备就绪。我己经让人加快了进度,绝不会耽误时间。”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顾星澜,眼神里充满了毫不退缩的坚定:“届时,无论你是去是留,本王都会在你身边。你去哪,我便去哪,就算是逆天,我也陪你一起。”
顾星澜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一阵温暖。她知道,有萧御珩在身边,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有勇气去闯一闯。这场逆天之战,他们一定会赢。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更加忙碌。萧御珩不仅要处理实验上的事,还要时不时关注一下内阁的情况,确保朝堂不会因为他的“缺席”而出现混乱。顾星澜则全身心投入到实验数据的分析中,试图找到让能量共鸣更稳定的方法。包廿则成了他们的“后勤部长”,不仅要帮忙调试仪器,还要照顾两人的饮食起居,偶尔还要充当一下“开心果”,讲个笑话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有一次,包廿在给仪器上油时,不小心把油沾到了脸上,变成了一个“大花脸”。顾星澜看到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萧御珩也难得地勾了勾唇角。包廿摸了摸脸,也笑着说:“看来我这张脸,除了干活,还能逗你们开心,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在这紧张又充满希望的日子里,时间一天天过去,双月重瞳之夜也越来越近。顾星澜的身体透明化还在继续,但她和萧御珩都没有放弃。他们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这场逆天之誓,他们必将用尽全力,去书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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