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的夜，风雪如刀。
中军大帐内，火盆里的炭火被吹得明灭不定，将扶苏与蒙恬的影子在帐壁上拉扯得扭曲变形。
被两名亲卫架进来的信使，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被拖进来的。他浑身覆满冰雪，嘴唇紫青，整个人像一截即将熄灭的木炭，只剩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
“陛下……陛下圣旨……”信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
扶苏连忙上前一步，关切道：“信使辛苦，先饮口热汤……”
话未说完，那信使却猛地挣脱亲卫，用尽全身力气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卷被体温捂得半干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有诏！”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嘶声力竭地吼道：“赐……公子扶苏死！”
轰！
扶苏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整个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死一般的灰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父皇……为何……”他喃喃自语，面色惨白如纸。
信使的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却依旧强撑着，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蒙恬。
“将军蒙恬……玩忽职守，着即下狱问罪！”
“放肆！”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炸响，蒙恬“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秦剑，剑尖首指信使咽喉，森然的杀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帐！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矫传圣旨，蛊惑公子！”
冰冷的剑锋距离咽喉不过半寸，那信使却毫无惧色，只是惨然一笑，气若游丝：“矫诏……矫诏之罪，小人……担不起……”
说完，他头一歪，便彻底没了声息。
跟着信使一同前来的几名护卫立刻上前，为首一人沉声道：“蒙将军，我等奉中车府令赵高之命，护送诏书，请将军自重！”
蒙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这几人，心中警铃大作。
他没有理会护卫，而是转身单膝跪地，对失魂落魄的扶苏恳切道：“公子！此事必有蹊跷！”
扶苏眼神空洞，仿佛没有听到。
蒙恬加重了语气，声音急切如奔雷：“公子请看！此诏书之上，并无传国玉玺印信！仅有寻常玺印！”
“其二，信使一路奔波至此，形貌狼狈，更像是在被人追杀，而非传达天子之令！”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蒙恬的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正在巡游途中，您身为长子，监国理政，并无半分过错。无故赐死太子，此乃动摇国本之大事！陛下何其英明，断不会行此昏聩之举！”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死寂的大帐中，也敲在扶苏的心上。
扶苏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生机，一丝……希望。
“将军……你的意思是……”
“其中必有奸佞作祟！”蒙恬斩钉截铁地说道，“公子，请即刻将这些人扣押，让末将派心腹精锐，火速赶回咸阳核实！在消息确认之前，您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他抬起头，虎目含泪，一字一顿地立下重誓。
“末将蒙恬，愿以项上人头和蒙氏一族三百年的忠魂担保，此事……必是矫诏！”
希望的微光在扶苏眼中亮起，但仅仅一瞬，便被更深的黑暗所吞噬。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将军……”
他的声音很轻，很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来不及了……”
“公子何出此言？只要我们封锁上郡，没人能……”
“我不是说这个。”扶苏打断了他，目光投向帐外无尽的黑暗风雪，仿佛看到了沙丘行宫中那个威严冷峻的父亲。
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背不出经文，父亲那严厉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因“坑儒”之事进谏，父亲雷霆震怒，将他贬斥来上郡监军。
父皇的爱，永远是那么深沉，那么严厉，那么不容置疑。
怀疑父皇的旨意？
这个念头，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那是对父亲最大的不孝。
“将军，天下岂有不是的父母？”
扶苏转过头，惨然一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父皇令我死，我岂能不死？”
“若为求生而抗旨，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父皇？又如何看待我扶苏？”
“我扶苏，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蒙恬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可以战胜百万匈奴，可以为大秦开疆拓土，却无法战胜公子心中那根深蒂固的“孝道”。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扶苏的立身之本，也是……他的催命符。
“公子……糊涂啊！”蒙恬悲声喊道。
扶苏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他走到蒙恬面前，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后深深一揖。
“将军，扶苏镇守北疆多年，承蒙将军照拂，感激不尽。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望将军……为大秦，为父皇，保重！”
说完，他不等蒙恬反应，猛地转身，抽过旁边卫兵腰间的佩剑。
“公子不可！”
蒙恬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疯了一般扑了过去。
但，迟了。
那几名护诏的卫士早己蓄势待发，死死地将他抱住，让他动弹不得。
“滚开！”蒙恬状若疯虎，奋力挣扎，可一切都是徒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扶苏手持长剑，最后望了一眼南方咸阳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眷恋，一丝解脱。
“父皇，儿臣……来生再报您养育之恩！”
噗嗤！
利刃入喉的声音，在寂静的军帐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道血线飙射而出，染红了冰冷的空气。
扶苏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无力地跪倒，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像一朵妖艳而悲凉的死亡之花。
大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风雪，似乎也停滞了。
“啊——！”
蒙恬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嚎，挣扎的力气瞬间消失，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没有再反抗。
冰冷的枷锁套上了他的脖颈和手腕，发出一连串清脆而绝望的碰撞声。
这位为大秦镇守国门十余年的不败将神，此刻只是呆呆地望着扶苏温热的尸体，浑浊的泪水，从他布满风霜的眼角，滚滚而落。
作者“蓝枫雨”推荐阅读《穿成玉玺：开局给祖龙加点！》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K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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