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项梁的中军大帐,一股混杂着铁锈、烈酒与浓烈杀伐之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帐外楚军营地森严,旌旗如林;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数名身披精良甲胄的将领分列两侧,眼神如刀,气势逼人。
樊哙跟在刘邦身后,只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太压抑了!
这些人的眼神,不像是在看盟友,倒像是在审视一群……猎物。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周勃,只见这位一向沉稳的伙伴,此刻也是面色凝重,呼吸都刻意放缓了许多。
唯有走在最前面的刘邦,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仿佛走进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自家后院。
但作为潜藏于刘邦队伍中的承天,却能清晰地“看”到,刘邦那宽大袖袍下的手,指节己经微微泛白。
大帐主位上,坐着一位面容儒雅、眼神深邃的中年人,正是楚军主帅,项梁。
而在项梁身侧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到不像话的年轻人,独自站着,背对着众人,正旁若无人地擦拭着一杆长戟。
他甚至没有回头。
但整个大帐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十成里倒有九成,是源自于这个年轻人的背影。
“沛公,刘季,见过项将军!”刘邦长揖及地,姿态放得极低。
“大哥!”樊哙等人也连忙跟着行礼。
项梁的目光在刘邦身上停留了片刻,缓缓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审视:“沛公不必多礼,请起。”
他抬了抬手:“赐座。”
简陋的马扎被搬了上来,刘邦坦然坐下,脸上笑容不减分毫。
项梁的目光扫过刘邦身后风尘仆仆、衣甲不整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但很快便被掩饰过去。
“沛公能于秦军重围中杀出,一路辗转至此,足见不凡。”项梁开口,声音平稳,“只是不知,如今沛公麾下,尚有多少可战之兵?”
来了!
这是盘家底,也是在估价。
刘邦心中一凛,脸上却露出几分惭色:“说来惭愧,我等被秦军追杀,一路血战,如今能跟在刘季身边的弟兄,不过三千之数。”
“三千?”项梁身旁的一名将领忍不住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三千残兵败将,也敢来与我十万楚军谈合兵?
刘邦仿佛没听见,依旧看着项梁,眼神诚恳无比。
就在这时,那个一首背对着众人的年轻将领,忽然停下了擦拭长戟的动作。
他没有转身,只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紧接着,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军帐:
“一群亭卒氓隶,侥幸得脱,也配与我等共议大事?”
这话语里透出的傲慢与轻蔑,不加任何掩饰,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樊哙勃然大怒,猛地就要站起来。
“樊哙!”刘邦头也不回,低喝一声。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硬生生将樊哙按回了座位上。樊哙憋得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却终究不敢违逆刘邦的命令。
也就在这一刻,那年轻将领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承天通过刘邦的视野,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
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鼻如悬胆,面如冠玉。
好一副俊朗的皮囊!
但真正让人心神俱颤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重瞳!
眼中有两个瞳孔,闪烁着非人的神光,仿佛蕴藏着远古神魔的威严与暴戾!
当他的目光扫过来时,整个军帐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纯粹的东西——霸气!
一种与生俱来,视天下万物为刍狗的绝对傲慢与自信!
承天的意识在玉玺空间内掀起滔天巨浪。
在这股霸气的冲击下,樊哙、周勃等人只觉得呼吸困难,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们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可在此人面前,竟连拔剑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项梁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指着那年轻人介绍道:“沛公勿怪,此乃吾侄,项羽。他自幼性情刚烈,不善言辞。”
项羽!
这个名字一出,刘邦身后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原来他就是那个在江东起兵,斩会稽太守,威震江左的项羽!
面对这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刘邦却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对着项梁深深一躬,满脸诚恳,声音洪亮:
“项将军明鉴,这位小将军说得没错!”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兄弟们,带着几分自嘲。
“我刘季,不过一小小亭长出身,身后这些兄弟,也多是屠狗贩缯之辈。我等兵微将寡,正是要来投奔将军您这棵大树!”
“但凡将军有所驱使,刘季万死不辞!”
这番话,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却又说得坦荡磊落,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项羽那双重瞳之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油滑的亭长,竟有如此城府,能将他的羞辱如此轻易地化解掉。
项梁眼中则闪过一抹赞许之色,他哈哈一笑,打破了僵局。
“沛公言重了!能聚义反秦者,皆是英雄,何分贵贱?”
“这样吧,”项梁沉吟片刻,“我便封沛公为‘砀郡长’,领偏师一部。眼下薛地尚有秦军盘踞,便请沛公领本部兵马,先行攻取,以为我军前驱,如何?”
一个郡长,一支偏师,去啃一块硬骨头。
这既是收编,也是试探,更是边缘化。
刘邦却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赏,立刻大喜过望地拜谢:“多谢将军!刘季定不辱命!”
……
宴毕,刘邦领着众人退下,回到了楚军为他们分配的营帐中。
一进帐篷,那股压抑到极点的气氛才终于爆发开来。
“大哥!那姓项的小子也太欺负人了!”樊哙一拳砸在案几上,怒吼道,“俺当时真想……”
“你想怎么样?”刘邦脸上的笑容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你想死,别拉着兄弟们一起!”
樊哙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呼呼地喘着粗气。
他天不怕地不怕,可今天,在那叫项羽的小子面前,他真的怕了。
那不是打不过的恐惧,而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碾压的战栗。
他沉默了许久,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憋出一句话,声音里竟带着一丝颤抖。
“大哥……那姓项的小子……是人是鬼?”
“俺感觉,他一只手就能拧断俺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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