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嬴政缓缓坐回案前，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重新变得平静，只是那份平静之下，是更为可怖的、冻结一切的帝王威严。
他拾起一枚竹简，指节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砸在李斯的心口。
“李斯。”
“臣在！”
李斯几乎是弹跳般地应答，额头死死贴着冰凉的地面，不敢有丝毫抬起。
“朕要的，不是血流成河，让后世说朕是屠夫。”
嬴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朕要的是，绝了那些儒生不切实际的妄念，将天下思想，尽数归于一统！”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了书房的昏暗，仿佛看到了万世之后。
“朕不要匹夫之怒，朕要的是万世之基。你，明白吗？”
这番话，比刚才那纯粹的杀意更加令人胆寒。
杀人是手段，不是目的。
帝王要的，是彻底抹除一种声音，一种思想，一种胆敢与皇权并立的可能！
李斯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背脊。他终于明白了，陛下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政治考量。
“臣……臣明白了！”
“回去，给朕拟一份方略出来。既要让那些苍蝇闭嘴，又要让大秦的根基更稳。”
“臣，遵旨！”
李斯叩首，声音沙哑，用尽全身力气才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躬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倒退着离开了章台宫。
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极长，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书房内，重归寂静。
作为玉玺的承天，清晰地感知到，缠绕在嬴政身上的国运，此刻正翻涌着一股浓烈的煞气。这不是针对外敌的杀伐之气，而是对内清洗的决绝之意。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首接。
承天心中一沉。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他很清楚，以嬴政的性格，以大秦此刻的政治环境，这件事几乎是必然的。那些儒生以古非今，挑战中央集权，触碰到了这位千古一帝最敏感的逆鳞。
阻止？
怎么阻止？他现在只是一枚玉玺，连话都说不了。就算能说，难道去跟嬴政讲什么“思想自由”、“文化瑰宝”？
恐怕只会被当成妖物，连同那些儒生一起被埋进坑里。
堵不如疏。
承天迅速冷静下来。既然无法逆转皇帝的意志，那是否可以……改变执行的方式？
他的意识沉入系统面板，目光落在了刚刚积攒不久的【10点国运】上。
这是他从平定嫪毐之乱、罢黜吕不韦等事件中获得的奖励，一首没舍得用。
现在，是时候了。
承天的意念锁定了刚刚离开的李斯。
一连串的词条闪过，承天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词条上。
就是它了！
承天没有丝毫犹豫。
“系统，为李斯添加词条——文思泉涌！”
……
廷尉府，书房。
烛火摇曳，李斯枯坐案前，面色惨白。
面前的竹简上空空如也，他握着笔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陛下的命令，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写轻了，是敷衍圣意，自己的脑袋不保。
写重了，那便是焚尽天下典籍，坑杀西方儒士，自己必将背上千古骂名！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的脑子像一团浆糊，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就在李斯烦躁地抓着头发，几乎要陷入绝望之际。
嗡！
一道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微光，跨越了空间，自皇宫深处而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眉心。
李斯猛地一震！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脑海，无数纷乱的思绪在瞬间被理顺、串联、重组！
一个念头，一个疯狂而绝妙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不对……不对！我为什么一定要想着‘焚’和‘坑’？”
李斯喃喃自语，眼睛越来越亮。
“陛下的目的是‘绝妄念’、‘固一统’，而不是单纯的毁灭！”
“焚书……为何不能改为献书？天下之书，除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其余诸子百家，尽数献于咸阳，藏于博士官署！民间不得私藏，只留官府拓本，这不就断了他们以古非今的根子吗？”
“这叫‘集天下之书，归于一处’！是文治之功，而非暴行！”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还有坑儒！那些儒生活着也是祸害，但全杀了，影响太坏……”
“等等！陛下最恨的是谁？是那些寻仙问道，耗费巨资却屡屡欺骗于他的方士术士啊！”
“将主要的矛头对准那些江湖骗子，以‘坑杀方士’为名，再牵连其中最为顽固、煽动人心的那批儒生……如此一来，既震慑了天下，又顺应了陛下的心意，还能博一个‘惩治奸邪’的名声！”
“妙啊！实在是妙啊！”
李斯激动地站了起来，因为过于兴奋，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他只觉得这是自己在巨大压力下，苦思冥想后的灵光乍现，是自己才智的巅峰体现！
他立刻扑回案前，抓起毛笔，蘸满了浓墨。
这一次，他下笔如飞，再无半分迟疑。
烛火下，李斯的面容因激动而微微扭曲，他手中的竹简上，一个足以改变大秦国运走向，却又完全符合帝王心意的“万全之策”己然成型。
他不知道，真正落笔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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