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被呼吸机低沉的轰鸣重新定义。那规律的 **“嗡——嘶——”** 声，不再是单纯的噪音，它成了丈量时间的标尺，成了维系着门外两人最后理智的、一根纤细而冰冷的丝线。沈阅和林母，一个靠墙站立，一个蜷缩在长椅，都沉默着，像两座被这声音冻结的雕塑。
寂静被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沈阅的私人助理出现了。不过几天功夫，这个向来精神干练的年轻人，此刻眼窝深陷，西装领带歪斜，手里紧握着一个平板电脑，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看到沈阅的模样，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
“沈总……”助理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刚刚结束的临时董事会……投票结果出来了。”
沈阅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那扇门上，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被机器主宰的生命。他只是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手指，示意助理继续说。
助理吞咽了一下，喉结紧张地滚动。“王董和李董……联合其他几位股东，通过了……罢免您CEO职务的决议。由王董暂代CEO职位。”
消息落地，走廊里只有呼吸机持续的轰鸣。
沈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被罢免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从他选择关掉手机，踏进这家医院开始，或者说，从他签下那张病危通知书，决定不计代价时，这个结局就己经写好。
助理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背影，咬了咬牙，将平板电脑屏幕点亮，递到沈阅眼前。屏幕上，是公司股价的走势图——一条令人触目惊心的、几乎垂首向下的断崖线，旁边标注着当日收盘时那个缩水了近一半的、冰冷的数字。
“股价……暴跌了48%。赵氏撤资引发的连锁反应己经失控，银行催款，供应商断供，媒体……全是负面报道。”助理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沈总，公司……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您……您真的不回去看看吗？也许还有……”
“没有了。”沈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异常平静。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块象征着帝国崩塌的屏幕，“按我之前说的，配合刘律师，做好资产清算和债务处理的准备。所有责任，我来承担。”
助理拿着平板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看着沈阅仿佛一夜之间佝偻了许多的背影，再看看那扇传来冰冷机械声的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助理走后，沈阅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去看林母，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旁。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烟火与霓虹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纯金的定制打火机，还有一叠被折叠起来的、打印精美的文件——那是助理之前送来的、最后一份尚未来得及看的季度财报摘要。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这叠曾经代表着他权力、野心和“高攀”成果的纸张。油墨的香味似乎还在，上面那些精心编排的数字和图表，曾是他攻城略地的战利品。
而现在，它们只是一叠废纸。
他“啪”地一声擦燃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跳跃着，映在他布满血丝、却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他将那叠纸，凑近火焰。
纸张的边缘瞬间蜷曲、焦黑，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上来，迅速蔓延，吞噬着那些代表财富和成功的数字，发出轻微的、噼啪的哀鸣。
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曾为了这些东西，牺牲了爱情，背叛了誓言，甚至差点永远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人。
如今，他看着它们在自己手中化为灰烬，内心竟奇异般地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虚无。
不过是一堆纸。
不过是一串数字。
烧了，也就烧了。
纸张很快燃尽，最后一点火星在他指尖熄灭，化作一小撮灰黑色的、带着余温的灰烬，簌簌落入了垃圾桶底部。
他松开手，任由那纯金的打火机也掉落在灰烬之中，发出沉闷的一响。
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细微灰烬，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走回那扇门前，站在林母身旁不远处。
他依旧没有说话。
林母也依旧沉默着。
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财报化成的灰烬，仿佛也带走了沈阅身上最后一层沉重的、属于过去那个“沈总”的枷锁。
他不再是一个需要“高攀”的商业巨鳄，不再是一个权衡利弊的精致利己者。
此刻，他只是一个守在病房外，祈求着里面的人能活下来的、卑微的男人。
呼吸机依旧在轰鸣，**“嗡——嘶——”**。
但这声音，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刺耳。
因为它维系着的，是他如今全部的世界里，唯一剩下的、也是唯一重要的东西。
他失去了他曾攀上的一切峰顶。
却仿佛，在谷底的这片绝望的白色里，第一次触碰到了真实的地面。
(http://www.220book.com/book/WLB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