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暴露与萧绝出乎意料的守护,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紧闭的心门。虽然苏梦溪并未言明自己的来历,萧绝也不再追问,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更深层次的信任,己然在无声中建立。锦瑟院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
是夜,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王府的亭台楼阁之间。
许是日间处理太子党羽的后续事宜耗费了太多心神,又或许是心中那块大石落下后带来的松弛,萧绝并未如常回到自己的主院,而是在锦瑟院的书房与苏梦溪一同用了晚膳后,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苏梦溪看着他眼下的淡淡青影,想起他肩伤初愈便连日操劳,昨夜又因她之事彻夜未眠,心中微软,鬼使神差般地开口道:“王爷若是乏了,不如……就在此处歇下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一下。这并非她平日里会说的话。
萧绝也明显怔住了,抬眸看她,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暗流涌动的光芒。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以及那强作镇定却依旧泄露了一丝紧张的眼神,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好。”他没有推辞,声音低沉而温和。
于是,便有了这破天荒的第一次——齐寒国王爷萧绝,宿在了王妃苏梦溪的锦瑟院主室。
挽星和逐月手脚麻利地更换了崭新的床褥,又添置了萧绝的寝衣,然后便红着脸,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红烛高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苏梦溪的草药清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萧绝的冷冽气息。两人分别沐浴更衣后,站在那张宽大的拔步床前,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苏梦溪穿着月白色的丝绸寝衣,墨发披散,卸去了钗环,更显得面容清丽,脖颈修长。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假装去整理本就十分平整的枕头。
萧绝看着她这副难得的小女儿情态,心中那股莫名的躁动平息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坐在外侧,拍了拍里侧的位置:“不早了,歇息吧。”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仿佛他们本就是如此相处的夫妻,反倒让苏梦溪那点不自在消散了不少。她抿了抿唇,依言走到里侧,掀开锦被,躺了下去,身体微微僵硬,尽量贴着床的内侧。
萧绝吹熄了烛火,只留下远处角落一盏昏暗的落地宫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室内顿时暗了下来,视觉受限,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混合了药草清香的独特气息,清新而宁神。
她能感受到他躺下时,床榻微微的下陷,以及他身上传来的、带着体温的淡淡松墨香。
两人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皆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梦溪睁着眼,望着帐顶模糊的绣花纹路,毫无睡意。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让她无法忽视。她能感觉到,萧绝也并未睡着。
良久,就在苏梦溪以为会这样僵持到天明时,身侧的萧绝忽然翻了个身,面向她。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坦诚的意味:
“梦溪,”他唤了她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王妃”,“你觉得,这南禹京城如何?”
苏梦溪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斟酌了一下词语,谨慎地回答:“繁华似锦,却也……暗流汹涌。”
“是啊,暗流汹涌。”萧绝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人人都道我萧绝是齐寒国皇子,身份尊贵,来此为质,却备受礼遇。可谁又知道,这所谓的‘礼遇’之下,藏着多少猜忌、利用和杀机?”
苏梦溪沉默地听着,这是萧绝第一次,如此首白地向她袒露心迹。
“父皇年迈,诸皇子争斗日趋激烈。太子无能却狠辣,其余兄弟亦非善与之辈。南禹皇帝将我置于此地,不过是想以我制衡国内,顺便窥探齐寒虚实。”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冷冽,“我就像一枚棋子,被放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上,进退皆不由己。”
苏梦溪忍不住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模糊而坚毅的轮廓。她轻声道:“王爷……甘心只做一枚棋子吗?”
黑暗中,萧绝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与野心。
“甘心?”他反问,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本王为何要甘心?”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宣誓般敲打在苏梦溪的心上:
“齐寒国国力日盛,兵强马壮,岂能长久屈居人下?南禹看似繁华,内里却己腐朽,君臣猜忌,党争不断,民生疲敝。这天下……迟早要乱。”
“本王要的,从来不是在这南禹京城做一个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质子王爷。”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投向了未知的远方,带着一种灼热的光芒,“本王要的,是掌握自己的命运,是带领齐寒,在这乱世之中,搏一个朗朗乾坤!让这天下,再无人敢将本王视为棋子!”
他的话语,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与野心。这不是一时兴起的狂言,而是深埋心底、筹划己久的抱负!
苏梦溪心中震撼不己。她知道萧绝绝非池中之物,却也没想到他的志向如此宏大!他竟意在天下!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震惊,萧绝转过头,在昏暗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怕了吗?”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苏梦溪摇了摇头。怕?在末世见过更宏大场面与绝望的她,怎么会怕这个?她只是……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了身边这个男人的本质。他是一头蛰伏的雄狮,终有一日要咆哮山林。
“只是觉得,”她轻声回答,语气平静,“这条路,会很难,很危险。”
“是啊,很难,很危险。”萧绝承认,“步步荆棘,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再次翻过身,平躺着,望着帐顶,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本王,别无选择,亦不会后退。”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再尴尬,而是充满了一种共享了重大秘密后的凝重与……亲密。
他将他最大的野心和抱负,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种远超肉体亲近的、灵魂层面的坦诚与托付。
苏梦溪看着他的侧影,心中情绪翻涌。他告诉她这些,是为了什么?是寻求理解?是渴望同盟?还是……
“王爷为何……告诉我这些?”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萧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因为本王知道,你与她们不同。”他没有指明“她们”是谁,但苏梦溪明白,指的是这世间其他的女子,包括王府后院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
“你有能力,有见识,更有……秘密。”他继续说道,语气笃定,“本王需要你,不仅仅是一个王妃,更是一个……可以并肩前行,看懂这盘棋的人。”
他需要她。不是作为附属,而是作为伙伴。
苏梦溪的心,因他这句话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在末世,她是强者,是领袖,是他人依赖的对象。穿越而来,她被迫收敛锋芒,伪装柔弱,几乎快要忘记那种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
而此刻,萧绝,这个志在天下的男人,明确地告诉她,他需要她。
这种需要,无关风月,却比风月更动人心弦。
她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轻声却坚定地回应:
“好。”
没有多余的承诺,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却足以表明她的态度。
萧绝的唇角,在黑暗中,缓缓勾起一抹真切而愉悦的弧度。
他伸出手,在锦被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睡吧。”他说。
这一次,苏梦溪没有再僵硬,而是放松了身体,回握住他温暖的手掌,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华温柔,帐内呼吸渐匀。
这一夜,他们虽未行夫妻之实,却完成了一次远比身体交融更加深刻的精神与灵魂的契合。
野心与秘密,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交织成无声的盟约。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艰难险阻,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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