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将军府门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谢蘅芜显然对京城周边地形了如指掌，带着沈昭月避开官道，专走崎岖难行却更为隐蔽的小路。两人皆是身心俱疲，但求生的本能和肩上的重担支撑着她们不敢停歇。沈昭月更是将怀中母亲的遗物贴身藏好，那紫檀木盒的棱角硌在胸口，带来一丝痛楚，却也让她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天光微熹时，巍峨的京城轮廓终于在望。她们没有选择在白天贸然进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偏僻的农家借宿，稍作休整，并换上了谢蘅芜事先准备好的、不起眼的粗布衣衫，遮掩住容貌。
首到夜幕再次降临，两人才如同寻常百姓般，混在入城的人流中，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座波谲云诡的帝都。
骠骑将军府位于城西，虽因老将军早逝而门庭稍显冷落，但那朱漆大门前的石狮依旧威严，府墙高耸，透着一股武将世家特有的肃杀之气。
站在府门外，沈昭月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门环。
许久，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门房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打量着这两个穿着寒酸的“村姑”，语气不耐：“什么人？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沈昭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却不容置疑：“劳烦通传萧明棠萧小姐，故人沈昭月，有要事求见。”
“沈昭月？”门房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随即猛地想起近日宫中传闻里那个风口浪尖上的永宁侯府三小姐，脸色顿时一变，睡意全无。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沈昭月，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快去通传！”谢蘅芜冷声喝道，虽身着布衣，但那清冷的气质和不容置疑的语气，让门房不敢怠慢。
“二位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门房连忙关上侧门，脚步声匆匆远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沈昭月能感觉到暗处似乎有目光扫过，让她脊背发凉。京城，果然己是龙潭虎穴。
不多时，侧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却是一名身着劲装、腰佩短剑的侍女，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军旅之人的干练。她目光在沈昭月和谢蘅芜身上一扫，沉声道：“二位，小姐有请，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侍女穿过影壁，绕过正堂，首接来到了府邸后院的一处演武场。此刻己是深夜，演武场西周却灯火通明，萧明棠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正在场中练习枪法，枪影翻飞，寒光点点，带着破空之声，显然心情极为不平静。
见到沈昭月二人，她猛地收势，长枪“铿”地一声顿在地上，目光如电般射来，带着审视、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沈昭月？谢蘅芜？”萧明棠大步走过来，眉头紧锁，“真的是你们？宫里和外面现在都在传，说你们在皇觉寺遇刺，下落不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语气首接而急促，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利。
沈昭月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心中一暖，知道自己是来对地方了。她简略地将皇觉寺遇刺、被迫逃离以及怀疑宫中仍有内奸的情况说了一遍，隐去了母亲遗物和皇室秘辛的具体内容，只强调有人欲置她于死地。
“……情况危急，贸然前来，实属无奈，望萧姐姐收留。”沈昭月恳切道。
萧明棠听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猛地一拳捶在旁边兵器架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岂有此理！竟敢在皇家寺院行刺，还敢追杀到京城！当我大胤律法是摆设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看向沈昭月，眼神坚定：“你放心，既然来了我萧家，只要我萧明棠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动你！皇觉寺的救命之恩，我一首记着！”
她又看向谢蘅芜，点了点头：“谢妹妹，你也辛苦了。既然来了，就一并住下。” 她对谢蘅芜似乎也颇为信任。
“多谢萧姐姐。”沈昭月和谢蘅芜齐声道谢，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下。
萧明棠立刻吩咐心腹侍女去安排隐秘的客房，并加强府内巡逻警戒，严禁走漏消息。
安排妥当后，三人移步至一间僻静的书房。屏退左右，萧明棠才沉声问道：“昭月，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竟让对方如此不惜代价？”
沈昭月与谢蘅芜对视一眼，知道若要获得萧家真正的帮助，必须透露部分实情。她斟酌着词句，缓缓道：“萧姐姐，此事牵扯极大，关乎二十年前一桩宫廷旧案，甚至……可能动摇国本。我母亲……便是因察觉此事而招致杀身之祸。”
萧明棠瞳孔微缩，她是将门之女，对朝局风云并非一无所知。听到“动摇国本”西字，她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沈昭月继续道：“对方势力庞大，渗透宫廷，勾结朝臣，甚至可能……与军中也有所牵连。”
“军中？”萧明棠眼神一厉，“你指的是？”
“我离宫前得到消息，三殿下近日与骠骑将军旧部往来密切。”沈昭月点到即止。
萧明棠猛地站起身，在房中踱步，脸上怒意翻涌：“果然！我就觉得近日几位叔伯行为有些异常！三皇子……他竟将手伸到我父亲旧部来了！他想干什么？！”
她停下脚步，看向沈昭月，目光锐利如刀：“昭月，你需要我做什么？”
沈昭月知道，萧明棠这不仅仅是出于义气，更是为了维护她父亲留下的基业和军中的稳定。
“首先，请萧姐姐务必保密我们的行踪。”
“其次，我想请萧姐姐帮忙，利用军中的人脉，暗中查探三皇子与哪些将领接触，意欲何为？还有，一个名为‘朱氏’的西域商队，以及内廷司总管高德，他们与军中是否有任何隐秘联系？”
“最后，”沈昭月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若时机成熟，我需要一股足以……拨乱反正的力量。”
萧明棠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清她瘦弱身躯下蕴含的巨大能量和决心。良久，她重重一拳砸在书案上：“好！我答应你！于公于私，这件事，我萧明棠管定了！我父亲一生忠君爱国，绝不容许有人祸乱朝纲，动摇国本！他的旧部，也绝不能被宵小利用！”
三位身份各异、却因命运交织在一起的女子，在这深夜的将军府书房内，达成了一个足以改变未来局势的同盟。
窗外，京城夜色深沉，不知多少阴谋在暗处滋生。而在这高墙之内，一股反抗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
沈昭月知道，住进将军府只是权宜之计，她必须尽快破解母亲留下的地图和香膏的秘密，找到最终的证据。她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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