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慈宁暗夜
皇宫的夜色，因高德的戒严而显得格外死寂。巡逻的侍卫队伍明显增多，灯笼的光芒在宫墙间规律地扫过，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谢蘅芜对宫中的隐秘路径果然了如指掌。她带着沈昭月，避开主要宫道，穿行在废弃的宫苑、狭窄的夹道甚至是一些年久失修的排水暗渠边缘。两人浑身湿透，抱着沉重的箱子，行动极为不便，但求生的欲望和对目标的执着支撑着她们。
沈昭月的心始终悬着，怀中这口箱子仿佛有千钧之重，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她不知道慈宁宫现在是什么光景，太后是否真的昏迷不醒，芳若姑姑是否还值得信任？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终于，她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慈宁宫的后墙。与别处相比，慈宁宫外围的守卫似乎更加森严，但内部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寂静，仿佛一座被精心看守的牢笼。
“跟我来。”谢蘅芜示意沈昭月跟上，绕到一处被茂密藤蔓覆盖的墙角。她熟练地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其隐蔽的狗洞，看痕迹，似乎近年才被拓宽过。
“这是……”沈昭月有些愕然。
“早年宫中一位失势太妃为了传递消息偷偷挖的，后来太妃去了，这洞便被遗忘，我偶然发现并做了遮掩。”谢蘅芜简短解释，率先钻了进去。
沈昭月不再犹豫，将箱子先推入，自己也费力地钻过。洞内狭小，刮蹭着她的衣衫和皮肤，带来阵阵刺痛。
进入慈宁宫内苑，那股压抑的寂静感更浓了。宫灯稀疏，映照得殿阁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往来宫人极少，且都步履匆匆，低着头，不敢交谈。
谢蘅芜打了个手势，两人借着阴影，悄无声息地摸向太后寝殿的后窗。按照谢蘅芜的判断，如果慈宁宫还有忠于太后的力量，那么太后的贴身女官芳若，此刻最可能就在寝殿内照料。
寝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药香浓郁。隔着窗纸，隐约可见一个身影正守在凤榻旁。
谢蘅芜用指甲在窗棂上极有规律地轻轻叩击了几下——这是她们之前约定好的、代表“自己人”的暗号。
窗内的身影明显一僵，随即，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芳若姑姑那张带着疲惫与惊疑的脸露了出来。当她看清窗外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沈昭月和谢蘅芜，尤其是看到沈昭月怀中那口显眼的玄黑箱子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们……”芳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快进来！”
两人迅速从窗口翻入寝殿，芳若立刻将窗户关严。
殿内，太后静静地躺在凤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似乎真的陷入了深度昏迷。
“娘娘她……”沈昭月心中一紧。
芳若却对她摇了摇头，目光警惕地扫视了一下殿外，然后走到太后榻前，低声道：“娘娘，她们来了。”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昏迷”的太后，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眸虽然带着病态的疲惫，却依旧锐利、清明，哪有半分昏迷的样子！
太后，是装病！
沈昭月和谢蘅芜都愣住了。
“好孩子……受苦了。”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目光落在沈昭月和她怀中的箱子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欣慰，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决然，“哀家若是不‘病’，不高德如何敢放心大胆地跳出来？又如何能看清，这宫里宫外，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
原来如此！太后是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这份魄力和心计，令人心惊！
“娘娘……”沈昭月跪在榻前，心中百感交集，朱阙辞凰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朱阙辞凰录最新章节随便看！将怀中箱子小心放在地上，“臣女幸不辱命，找到了母亲留下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箱盖。
当那方莹白温润、刻着“宸”字的玉玺，在昏黄的灯光下显露出来时，芳若姑姑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呼吸都停滞了。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太后，瞳孔也是猛地一缩，搭在锦被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果然……果然是它……”太后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悠远而痛苦的回忆，“当年……先帝临终前，曾私下对哀家提及，怀疑……怀疑今上血脉……并说，若有一日，能证明正统的‘宸’字玉玺现世，必要……拨乱反正……”
先帝果然早有怀疑！甚至留下了遗言！
“娘娘，高德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上面’，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才不惜一切代价追杀臣女，迫害知情者！”沈昭月将碧波潭遇袭、以及之前查到的关于高德、朱氏商队、赤焰砂等线索，简明扼要地禀告了一遍。
太后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冷，眼中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
“好一个高德！好一个‘上面’！”太后冷笑一声，带着凛冽的杀意，“欺君罔上，祸乱宫闱，甚至可能动摇国本！真是罪该万死！”
她看向沈昭月，目光深沉：“孩子，你做得很好。你母亲若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如今，玉玺在你手中，真相己然大白，但要将这真相公之于众，扳倒盘根错节的奸党，还需从长计议，雷霆一击！”
“请娘娘示下！”沈昭月叩首。
“高德如今掌控部分禁卫，封锁宫闱，必然也在加紧寻找你和玉玺的下落。他背后之人，能量巨大，在朝在军，恐怕都有势力。”太后冷静分析，“我们目前势弱，不宜硬拼。”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他们想找玉玺，那我们就……让他们‘找到’！”
沈昭月和谢蘅芜都是一怔。
“娘娘的意思是……？”
“弄一个假的，或者空的箱子，制造玉玺己被转移或者被另一方势力夺走的假象。”太后缓缓道，“高德和他背后的人，必然猜忌，甚至会因此而内讧。同时，我们暗中联络可信的朝臣和老将，尤其是……骠骑将军府的旧部，以及……谢院判。”
她的目光看向谢蘅芜：“蘅芜，你父亲……虽然一时糊涂，与虎谋皮，但他本性不坏，且医术关乎哀家‘病情’，高德暂时还不敢动他。你可否设法，让他迷途知返？”
谢蘅芜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挣扎与痛苦，但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臣女……尽力而为！”
“好！”太后赞许地点点头，又对芳若吩咐，“芳若，你立刻想办法，将哀家‘病重’，高德把持宫闱、意图不轨的消息，透露给皇帝！记住，要隐秘，要让皇帝自己‘察觉’，而非我们主动告发！”
皇帝虽然可能并非正统，但此刻他仍是九五之尊，是高德及其背后势力名义上的君主。若能引起皇帝的猜忌和怒火，高德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至于玉玺……”太后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方莹白的玉玺上，带着无比的郑重，“此物关系重大，绝不能有失。昭月，你将它藏于慈宁宫密室内，除哀家与你之外，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具置！”
“臣女遵命！”
一场在风暴中心悄然展开的反击，在慈宁宫这盏昏黄的孤灯下，拉开了序幕。真假玉玺的迷局，帝王的猜疑，朝臣的动向，将军府的旧部，太医院的内应……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反向罩向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阴谋家。
夜色更深，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孕育着最炽烈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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