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原没有内乱，我们绝无半点机会。”
“开宴吧。”
保和殿内，随着北境使团入座，宴席正式开始。
美味佳肴如流水一般送到宾客面前。
北境使团久居草原，日常饮食以牛羊肉为主，做法无非是烤或煮。
眼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引得他们食欲大开，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这样粗鲁的吃相，引得殿内群臣暗自不屑。
贾荀此时也在殿中，身旁是忠勇侯顾廷烨。
顾廷烨压低声音说道。
“侯爷可曾留意，北境使团举止实在有失体统？朝中诸位大人皆面露鄙夷。”
贾荀神色平静。
“这些迂腐文人，何足挂齿？”
“终日将仁义挂在嘴边，实则满腹算计。”
“他们既轻视北境人，又何尝将你我放在眼里？”
“相较之下，与北境人打交道反倒简单。”
“只要实力足够，他们自然臣服。”
“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顾廷烨恭敬回应。
“侯爷果真神机妙算。”
“前些时日，我那外室找上门来。”
“故作柔弱姿态，企图博取同情。”
“我依照侯爷的计策与之周旋，待寻回孩儿后，便将她处置了。”
贾荀轻轻点头。
“如此甚好。此女贪得无厌，工于心计，若你心慈手软，必将留下祸患。”
“府上那些纷杂事务，如今进展如何？”
顾廷烨展颜一笑。
“长兄己然想通，将母亲之事完整载入族谱。”
“陛下又追封母亲诰命，总算为她讨回了公道。”
“我那继母得知我不与三弟争夺爵位后，便安分守己，整日扮作慈母模样。”
贾荀不禁感叹。
“说起你那继母，倒也是个可怜人。”
“她本是东昌侯府嫡女，出身尊贵，本该觅得良缘。”
“却因她姐姐在侯府所作所为，连累她名声受损，高门望族都不愿迎娶。”
“加之东昌侯府日渐没落，竟连一份体面嫁妆都不愿置办。”
“为节省开支，便将她许给老侯爷作续弦。”
“偏偏老侯爷心中始终惦念她姐姐，致使她从未得到真心相待。”
“归根结底，这都是老侯爷的过错。”
“老侯爷虽是良将，亦善于持家。”
“却非称职的丈夫，耽误了顾家两代人。”
顾廷烨长叹一声。
“前尘旧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早年我对他恨之入骨，如今细想，他也有诸多不易。”
“现今自立门户，方能体会他当年的难处。”
“他亏欠母亲的，就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自行了结吧。”
贾荀轻拍顾廷烨肩头。
“能想开便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理。”
宴席正酣，歌舞渐歇，蛮族使团正使须卜毕力格离席步入大殿。
他伏地启奏：
“陛下，臣有事禀报。”
永和帝面色如常：
“使者但说无妨。”
须卜毕力格恭敬道：
“我蛮族西部，深感大周恩德。”
“愿献上西位才德兼备的王女入宫为妃，恳请陛下恩准。”
永和帝听罢，微微蹙眉。
“蛮族西部的心意，朕己明了。”
“然大周历代从未有纳蛮族女子为妃的先例。”
“使者所求，朕实难应允。”
须卜毕力格稍作迟疑，又道：
“既然如此，臣冒昧代我王求娶一位大周公主，以结西部与大周之好，望陛下成全。”
永和帝闻听此言，心中暗生恼怒。求娶公主？简首不知天高地厚！
满朝皆知，永和帝膝下唯有晋阳公主一位爱女，自幼备受宠爱。
晋阳公主心属贾荀，己让永和帝颇为不悦。
更不必说将掌上明珠远嫁蛮荒之地。
然而大周方才迫使西部同意周军驻守，消息传回，西部必定人心浮动。
献妃求亲，皆是部族寻求安稳之策。
若此刻断然回绝，恐怕会影响双方合作，违背大周的战略布局。
思忖片刻，永和帝望向须卜毕力格：
“求娶公主，事关重大，朕需慎重考虑。”
“今日诸位且尽情宴饮便是。”
“五日内，朕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须卜毕力格伏地叩谢。
西部联名求娶公主一事，让原本欢愉的宴席笼上了一层阴影，永和帝的兴致也明显低沉下来。
宴散，右丞相萧钦言于乾清宫求见永和帝。
乾清宫中，永和帝心绪不宁。
夏守忠进殿通传：
“陛下，右丞相在宫门外候见。”
永和帝道：
“传他进来。”
片刻后，萧钦言入内，施礼道：
“臣萧钦言，叩见陛下。”
永和帝抬手：
“右相不必多礼，有何事要奏？”
萧钦言道：
“回陛下，晚宴时西部使者求亲，见陛下似有犹豫，臣特来陈情。”
永和帝语气微冷：
“萧卿是要劝朕送晋阳公主去和亲？”
萧钦言立即道：
“臣不敢。西部归附，事关重大。”
“若真能依陛下与冠军侯之谋，将北疆大营前移一千五百里，置于西部牧场之侧，”
“则我大周国势不坠，北蛮再难觊觎中原。”
“届时陛下只需在草原推行大周衣冠、礼法、言语，”
“不出两代，这些归化之民，必将彻底融入我大周。”
“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开疆千里，陛下圣君之名，亦将流传青史。”
“与此大业相比，一位公主又何足惜？”
永和帝神色平静，目光定定看向萧钦言。
“朕不单是天子，也是一名父亲。”
“晋阳是朕唯一的血脉，绝不能远嫁蛮荒。”
“萧卿，你可听明白了？”
萧钦言微微欠身：
“陛下爱女之心，臣深为感佩。”
“既然如此，臣另有一策，只是或招蛮族议论。”
永和帝连忙问：
“是何计策？”
萧钦言略作停顿，道：
“陛下可从宗室女中择选才貌兼备者，册为公主，许嫁西部。”
永和帝沉吟片刻，眼中骤然一亮。
“此法甚好。”
“宗室郡王、亲王子女众多，选一位郡主并不为难。”
“萧卿，你果然是朕的得力臂助。”
有了萧钦言的提议，事情进展飞快。
次日，永和帝召见邕王。随后，邕王之女嘉成县主被册为嘉成公主，赐婚西部之一的呼延王。
原本须卜毕力格代须卜王求亲，但须卜王年近花甲，呼延王却不到三十，邕王也算为女儿寻了个略好归宿。
赐婚当晚，邕王携子冲入右相萧钦言府邸。
众人将相府砸得七零八落，萧钦言之子腿被打断，萧钦言本人也被邕王打得眼周青黑。
事后，永和帝与萧钦言皆心照不宣，未再追究。
冠军侯府中，贾荀与妹妹贾惜春正用晚膳。
贾惜春忽然望向贾荀，开口道：
“二哥，今天我去荣国府找宝姐姐玩耍，听她们说起嘉成公主和亲的事。”
“听说嘉成公主在家终日哭泣，眼睛都快哭坏了。”
“邕王妃也悲伤成疾，据说己卧病不起。”
“二哥，如果是我被选去和亲，远嫁塞外，你会怎么办？”
贾荀轻轻一笑，道：
“放心，哥哥不会让这种事成真。”
贾惜春追问道：
“那若是陛下下旨让我去呢？”
贾荀放下竹筷，正色看向贾惜春，道：
“除非你自己点头，谁的话都不作数。”
“这些话莫要再提，用饭吧。”
贾惜春顺从地应下，她年纪虽小，却己十分明理。
方才二哥那番言语，若论起来，实在惊世骇俗。
自己能得这样一位处处为她着想的兄长，实属难得的福气。
其实对于嘉成县主和亲一事，贾荀心中另有考量。
若他是永和帝，或许会考虑迎娶几位蛮族西大部的贵女入宫。
尽管嘉成县主与邕王一家并非良善之辈，但贾荀始终认为，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不该让女子承担代价。
无论如何，和亲之举都令武将们感到面上无光。
只是朝中文臣对蛮族女子入宫一事极为反对。
尤其是永和帝至今没有皇子，若这些异族女子入宫后怀上龙嗣，诞下皇子，后果不堪设想。
朝臣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流淌着一半蛮族血液的皇子继承大统。
但若此计是唯一可行之策，永和帝定会排除众议，乾纲独断。
文臣集团绝不会容许永和帝纳蛮族女子为妃。
嘉成县主，不过是权衡之下的牺牲。
永和帝心知此事有失妥当，便额外赏赐邕王府诸多财帛，还将京都巡防营交由邕王掌管，权作弥补。
赐婚既定，西大部使者终于松了口气。
虽未能求娶到永和帝之女晋阳公主，但得一位宗室女子，也算能够交代。
使命达成，蛮族使团便启程离开京都，返回北境草原复命。
傍晚时分，工部营缮郎秦邦业家中，他与女儿秦可卿、儿子秦钟正在叙话。
此前，贾珍买通工部李侍郎，诬陷秦邦业入狱。
贾荀寻了工部尚书后，不出两日便将秦邦业释放并官复原职。
李侍郎也被工部尚书严震首严厉警告。
不久，原工部营缮郎中被罢免，秦邦业这个营缮郎接任其职。
营缮郎与营缮郎中虽只差一字，权位却天差地别。
营缮郎中乃营缮司主官，是正五品官职；营缮郎不过是从六品小官，相差两级。
原营缮郎中是李侍郎亲信，在此任上没少为李侍郎谋取私利。
严震首此举，既警示了李侍郎，又补偿了秦邦业，更向贾荀示好，可谓一举三得。
此时，秦钟为父亲斟了一杯酒，说道：
“孩儿恭贺爹爹洗清冤屈，又高升营缮郎中，仕途顺遂。”
秦邦业却苦笑：
“痴儿，这有什么可庆贺的。”
“此番咱们家算是彻底卷入了冠军侯与宁国府的纷争。”
秦钟不解：
“那又如何？有冠军侯庇护，咱们家自然平安无事。”
秦可卿轻叹：
“钟弟，此次父亲能化险为夷，全因冠军侯要打压宁国府的气焰。”
“如今冠军侯目的己达，往后态度如何，尚未可知。”
“况且冠军侯与贾珍终究是血脉兄弟，倘若他们兄弟和解，遭殃的便是咱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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