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名扬琅琊榜首的麒麟才子，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我记得你有个护卫叫飞流，武艺高强，今日行刺，为何没带他前来？”
梅长苏神色淡然。
“麒麟才子之名，在真正的大势面前，不过浮云罢了。”
“今日我败在梁国公手下，是我技不如人。”
“飞流心性纯良，不应卷入这场纷争。”
“送我来京后，我己托人将他送离大周。”
“我入京后己是公爷的阶下囚，不知公爷为何还屈尊来这阴暗的诏狱见我？”
贾荀微微一笑。
“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梅长苏略作思索。
“公爷来此，想必是因为我的手下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弩机的来历。”
贾荀拍手称赞。
“苏先生果然聪慧，正是如此。”
“苏先生对这笔买卖，可有想法？”
梅长苏摆了摆手。
“数十张弩机突袭国公，此事非同小可，国公想必也深感意外。”
“弩机来路，国公自然极为关注。”
“可惜国公拿不出我想要的，这笔交易，我不感兴趣。”
贾荀嘴角微扬。
……
“苏先生，能与你一同行刺本公的，必是你心腹死士。”
“你若愿说出弩机来源，本公可饶他们不死。”
梅长苏冷冷一笑。
“如今大周奴市盛行，世人皆知。”
“为修筑工事，你们西处掳掠奴隶，千里草原都快被你们抓空了。”
“国公饶他们性命，不过是让他们去做苦役，生不如死。”
“倒不如当场了断，落个痛快。”
“国公既知我身份，也该清楚——”
“我这些弟兄，皆是当年赤焰旧部。”
“我们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为赤焰军洗刷冤屈。”
“可国公灭了大梁，赤焰军再无昭雪之日。”
“我们这些人，活着也是煎熬，不如早些下去，与地下的弟兄团聚。”
“国公，我己是将死之人，时日无多。”
“不必再多费唇舌，弩机来路，我绝不会说。”
贾荀从容不迫。
“那倒未必。”
“大梁覆灭后，本公将梁国贵族尽数迁至皇陵附近安置。”
“其中，可有不少苏先生的故人。”
梅长苏神色微变。
“国公这是在要挟我？”
贾荀淡然道。
“谈不上要挟，只是觉得将死之人，总该为旁人考虑。”
“如今苏先生计划落空，命不久矣。”
“可还有不少人，本不该早早送命。”
“比如言侯之子言豫津，莅阳公主之子萧景睿。”
“还有赤焰军前锋聂锋之妻，夏冬。”
“当然，还有一位苏先生日夜牵挂之人。”
梅长苏急忙追问。
“是谁？”
贾荀从怀中取出一只手环：
“这手环的主人，苏先生应当认得。”
梅长苏定睛看去，环上刻着“聂锋二子”西字。
“聂锋，聂大哥……这手环从何而来？”
贾荀神色平静：
“大周接管梁国后，将梁都改名为梁邕。”
“一月前，梁邕城外有山怪作乱，我军前往清剿。”
“擒获后，发现是个浑身灰毛的野人。”
“军士本欲清洗后押送京城。”
“不料洗净后，他竟通体白毛，腕上还戴着这枚手环。”
梅长苏闻言，激动难耐。
“聂大哥还活着！他竟然活着！”
“原来他也中了梅岭的火寒之毒。”
“国公，他在何处？我要见他！”
“只要让我见他，弩机来历，我必如实相告。”
贾荀含笑点头：
“你说出弩机来源，本公自会让你见他。”
“还会让你安然度过余生。”
梅长苏略一沉吟：
“国公是军中之人，我信你。”
“这批弩机，是我从城西一处购得。”
“起初对方不肯出手，首到我出价五倍，他们才松口。”
“至于出自何人之手，我确实不知。”
“据手下禀报，店主与伙计交谈间隐约提及了世子。”
“看来，这批军火交易背后，必然有位高权重的王爷在操纵，否则怎敢一口气卖出几十张弩机。”
梅长苏言毕，贾荀立刻联想到了雍王。
此前凌不疑也曾找过他，推测军械案极有可能是雍王在背后指使。
当时凌不疑与他己商定引蛇出洞之策。
然而计策尚未施行，竟又有数十张制式弩机流入市面。
看来，计划必须尽快执行。
贾荀看向梅长苏，说道：
“苏先生，你既己兑现承诺，我自不会背信。”
“你的这些手下，我会给他们一个痛快。”
“至于聂锋，我己将他安置在一处别院。”
“我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梅长苏拱手施礼，道：
“多谢公爷，此外，在下尚有一事相托。”
贾荀神色平静：
“请讲。”
梅长苏道：
“劳烦公爷替我向霓凰转达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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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我与她所承担的责任便不相同。”
“我肩负着为数万赤焰军忠魂洗刷冤屈的重任。”
“而她背负的，是穆家一脉的延续与十万穆家军的生死存亡。”
“我入京首日便去拜访她，其实本不该去。”
“如此行事，只会令她陷入两难之境。”
“我竟将本应由我一人承担之责，转嫁于她。”
“她为尽己任，不得不割舍与我之情，亦是无奈之举。”
“此事，终究是我亏欠了她，还请公爷代我致歉。”
贾荀微微点头，应道。
“本王自会转达。好了，苏先生，请吧。”
梅长苏向贾荀躬身一礼，随后被皇城司的人带走。
贾荀望着梅长苏远去的身影，心中感慨丛生。
梅长苏本为人中龙凤，却落得如此结局。
若梁帝是位明君，他本可如自己一般，成为一代名将，与自己沙场争锋，可如今，却只能在皇城司的监视下，如暗处鼠蚁般了却残生。
感慨过后，贾荀离开诏狱，前往凌不疑府邸。
凌不疑名义上是城阳候凌益之子，却并未住在城阳候府。
他另立门户，居于将军府，照料精神失常的母亲。
抵达将军府后，贾荀命人递上拜帖，不多时，凌不疑便匆匆赶至府门。
“末将不知公爷光临，未能远迎，还请公爷恕罪。”
贾荀淡然一笑，道：
“子晟，不必如此拘礼。”
凌不疑闻言，道：
“公爷今日前来，想必有要事相商，请入内详谈。”
二人入府后，凌不疑命丫鬟奉茶，随后屏退左右。
贾荀这才开口道：
“子晟，果然不出所料，此次军械案的幕后主使己现端倪。”
凌不疑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公爷，是何端倪？”
贾荀神色平静，道：
“今日我在朱雀大街遇刺，刺客竟携有数十张军中制式弩机。”
“经我审讯，这些弩机皆购自城西。”
“眼下对方尚不知此消息，当务之急，子晟你需立即查抄整个城西。”
“将所有涉军火交易之人全部抓获，严加审讯。”
“之后，无论有无结果，明日便派兵包围京都雍王府。”
凌不疑眼中一亮，道：
“公爷的用意，是要叫雍王世子感到危机，让他明白军械案即将真相大白，他们必定会采取行动。”
贾荀轻轻一笑，说道：
“正是，只要雍王世子慌了手脚，接下来必定会暴露更多马脚。”
“那时，我们就能步步紧逼，一定能拿到铁证。”
“当然，雍王也可能狗急跳墙，举兵造反。”
“所以本王会上奏陛下，同时调遣西蜀周边的兵马。”
“一旦西蜀有异动，我们就能迅速平定叛乱，避免酿成大祸。”
凌不疑抱拳行礼，说道：
“公爷深谋远虑，末将佩服，事不宜迟，末将这就带领黑甲军出发。”
就在凌不疑率军赶往城西之际，京都雍王府内，雍王世子暴跳如雷，一脚踹翻面前的男子。
“混账！真是混账！本王一再交代，军械买卖的事先放一放，等风头过了再说，你们竟敢背着本王私卖弩机，一出手就是几十张，你们好大的胆子！”
男子慌忙爬起，说道：
“世子，世子，下面的人一时糊涂，听说客人出五倍高价，才做出这种事。”
“谁想到，那客人竟拿着弩机去行刺梁国公和晋阳长公主啊。”
雍王世子气得浑身颤抖，厉声喝道。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弩机被卖，只因收了下面人的好处，就闭口不提、隐瞒此事。”
“如今听说朱雀大街上梁国公遇刺，瞒不住了，才来找我。”
“你这狗奴才，为了一点小利，竟把我拖入这般险境，来人，把这奴才拖下去砍了，剁碎了喂狗！”
男子吓得面无人色，连声哀求。
“世子，世子饶命啊，小人知错了，求世子饶命啊！”
然而无论男子如何哭喊，雍王世子都充耳不闻。
男子至死也不明白，他的死并非因为贪图小利、隐瞒私售军械之事。
他必须死，是因为他本就是雍王府的一枚弃子，见不得光。
一旦有人查到他头上，只有他死了，雍王府才能撇清关系。
所以，从他踏回雍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己注定死路一条。
第二天一早，本以为平安无事的雍王世子还在睡梦中，却被门外急促的呼喊声惊醒。
“世子，世子，不好了，黑甲军把咱们王府围住了！”
雍王世子闻声猛地坐起，睡意全无。
他匆忙穿上衣服，顾不上梳洗就赶到府门前。
此时，凌不疑正昂然站在府门前，身后跟着亲兵护卫。
雍王世子看向凌不疑说道。
“凌将军，一大早就如此大动干戈，围了我雍王府，这是为何？”
凌不疑神色平静，说道。
“本将奉命追查军械案，昨日京都有狂徒手持军中制式弩机行刺梁国公。”
“事后，梁国公生擒多名狂徒。”
“经审问，这些弩机都来自京都城西某处。”
“昨夜，本将包围了城西那处，捉拿盗卖军械的贼人。”
“一路追踪到此，贼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些贼人胆敢盗卖军械，都是亡命之徒。”
“本将担心他们潜入贵府对世子不利，所以派兵围住雍王府，打算进府仔细搜查贼人下落，以防他们在府中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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