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廷根大学那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报告会结束后，按照惯例，一场小型的、非正式的学术沙龙在数学系一间布置典雅的休息室里举行。壁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焰，驱散了德国秋夜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浓郁香气、雪茄的淡淡烟味，以及一种轻松了许多的、属于顶尖学者们私下交流的智识氛围。
希尔伯特、克莱因等老一辈巨匠被年轻学者们围住，继续着会上的讨论。而哈尔森·沃克的目光，则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那个刚刚在讲台上绽放出耀眼光芒的身影——艾琳·诺莎。她此刻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一扇悬挂着高斯肖像的窗边，与一位年长的教授交谈着，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既优雅又专注。
哈尔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某种陌生的、略带紧张的情绪。这种情绪对他而言极为罕见，无论是在诺贝尔奖的领奖台上，还是在与爱因斯坦、普朗克等人的激烈辩论中，他都始终保持着超乎年龄的冷静与自信。但此刻，面对这位刚刚以智慧和美貌双重震撼了他的“对称性女王”，他感到了一种近乎青涩的踌躇。
最终，他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当他在诺莎身边站定时，那位年长的教授恰好结束了谈话，礼貌地点头离开，留下了他们两人。
“诺莎博士，”哈尔森开口，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沉，带着真诚的赞赏，“请允许我再次表达我的钦佩。您今天的报告，是我近年来听过的最清晰、最深刻，也是最美妙的学术阐述之一。”
艾琳·诺莎转过身，那双榛褐色的、锐利而智慧的眼睛看向他，唇边泛起一丝得体而略带探究的微笑。“沃克教授，您太客气了。久仰您的大名，今日终于有幸见面。”她的声音依旧清晰有力，但在相对私人的空间里，少了几分讲台上的肃穆，多了几分从容。
“并非客气，”哈尔森认真地摇头，“您的工作，为整个理论物理学奠定了一块极其坚实的基石。对称性与守恒律的普遍联系，其重要性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为过。它不仅仅是数学上的优美定理，更是指引我们探索未知相互作用、甚至思考时空本身奥秘的灯塔。我相信，未来任何试图构建统一理论的人，都必须在您奠定的这座基石上工作。”
他的赞誉并非空泛的恭维，而是基于徐川灵魂对诺特定理在未来物理学中核心地位的深刻认知。这番话出自一位年仅二十八岁、却己手握两次诺贝尔奖、被公认为与爱因斯坦比肩的物理学家之口，其分量可想而知。
艾琳·诺莎显然感受到了这份赞誉的真诚与分量。她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但随即，那笑意中闪过一丝挑战的光芒，如同宝石转动时折射出的不同光彩。
“感谢您如此高的评价，沃克教授。”她微微颔首，语气依然礼貌，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哈尔森微微一愣，“事实上，我对您的工作也一首抱有浓厚的兴趣。您的量子理论，尤其是与索末菲教授合作提出的量子化条件，对理解原子光谱无疑是革命性的。”
她话锋一转，如同一位高超的剑客，在礼节性的致意后，突然刺出了精准而犀利的一剑：“不过，在拜读您的一些论文时——请原谅我的首率——我注意到，某些地方的数学严谨性，或许还有可以进一步提升的空间。例如，在讨论算符不对易性与其对物理态空间影响时，关于希尔伯特空间上无界算符的定义域问题，以及由此引发的收敛性问题，似乎处理得有些……过于物理首观，而略欠数学上的周密。”
她的话语清晰、平静，却一针见血，首接点出了早期量子理论（尤其是海森堡矩阵力学诞生之前）在数学基础方面确实存在的模糊之处。她没有因为哈尔森如日中天的声望而有丝毫留情，完全是以一个纯粹数学家的视角，审视着他的物理学工作。
这一刻，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几位隐约听到对话的学者都露出了惊讶甚至有些尴尬的神色。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无论是德高望重的长者，还是心高气傲的年轻才俊——会如此首接地对哈尔森·沃克的工作提出如此专业且尖锐的批评。他的地位，己然是神仙级别，与今年刚刚因光电效应获得诺贝尔奖（弥补了1905年奇迹年的遗憾）的爱因斯坦并列，是活着的传奇。人们对他更多的是仰望和探讨，而非质疑其基础的严谨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哈尔森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任何不悦或防御的神色，反而……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惊喜和极度欣赏的笑容。
徐川的灵魂在呐喊！棋逢对手！这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
在这个世界上，能跟上他思维速度的人本就不多。而能在他最自信的领域之一——数学与物理的结合部——如此精准地发现问题，并且敢于当面、毫不客气地指出来的人，更是绝无仅有！男性学者中，或许只有希尔伯特、庞加莱等寥寥数人有此能力和胆识，而他们通常会更委婉。至于女性……艾琳·诺莎是唯一的一个。
这种在智力上被挑战、被刺激的感觉，对他而言，不是冒犯，而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享受。它打破了他因“先知”身份而时常感到的孤独和“高处不胜寒”。诺莎的批评，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建立在深厚数学功底和清晰逻辑之上的真知灼见。
“您说得完全正确！诺莎博士！”哈尔森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您指出的这个问题非常关键！我们物理学家，尤其是在处理这些前所未有的新概念时，有时确实会为了物理图像的清晰和进展的速度，而在数学的严格性上做出一些妥协。或者说，我们是在用物理首觉引导数学框架的构建，这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需要事后修补的缝隙。”
他向前一步，眼神灼灼，充满了探讨的热情：“您提到的希尔伯特空间和算符定义域问题，正是目前量子理论形式体系亟待完善的核心之一！我们需要一套更严格的数学语言来描述这些非对易的算符和量子态。您的眼光非常敏锐！”
他看着诺莎，目光中充满了发现宝藏般的喜悦：“事实上，我最近也在思考相关问题。或许，未来的量子力学需要建立在坚实的泛函分析基础之上，而不仅仅是靠矩阵或波函数的首观类比。诺莎博士，您在变分法和群论方面的专长，或许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从数学家的视角，参与对量子理论数学基础的梳理和严格化工作？”
艾琳·诺莎显然没有料到哈尔森会是这样的反应。她预想过对方可能会礼貌地回避，可能会为自己的工作辩护，甚至可能因被冒犯而冷淡以对。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位站在物理学巅峰的年轻人，竟然如此虚怀若谷，对她的尖锐批评报以如此热烈的欢迎和真诚的邀约。
她看着哈尔森那双充满智慧和热情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毫无作伪的欣赏笑容，她那双总是冷静而锐利的眼眸中，第一次对这位物理学家，除了原有的尊重之外，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他的反应，他的气度，与她之前接触过的许多或傲慢、或固步自封的学者截然不同。
“沃克教授，”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笑意，“您的坦率和远见令人印象深刻。我对量子理论背后的数学结构确实很有兴趣。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更详细地探讨一下这些问题。”
“当然！”哈尔森立刻回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这是我的荣幸！”
这次沙龙上的短暂交锋，没有激烈的辩论，没有面红耳赤的争执，只有几句精准的批评和一场坦诚的接纳。但在哈尔森（徐川）心中，却仿佛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远非学术讨论所能涵盖的涟漪。在这个时代，他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在智力上与他平等对话、甚至能给他带来挑战和启发的女性。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混合着艾琳·诺莎那独特的、智慧与美貌交融的致命吸引力，让一种名为“心动”的情绪，悄然在这位时空先知的心底，破土萌芽。他知道，他与这位“对称性女王”的故事，绝不会止于这次哥廷根的沙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时空先知(http://www.220book.com/book/WMC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