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虚空之中，悬浮着一座孤零零的朱红楼阁。匾额上，“因果绣坊”西个字流淌着暗金的光泽，仿佛由凝固的欲望与时间铸成。
楼内，苏锦正对着一面水镜，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鬓角。镜中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眼间却凝着千年不化的冰霜。她指尖缠绕着几缕流光溢彩的丝线，那并非人间绸缎，而是具象化的“概念”——一缕粉红的是“初恋悸动”，一道灰败的是“衰败气运”，还有几丝璀璨金线，是刚从某位小仙官那里抽来的“百年修为”。
“规矩都记清楚了？”她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水镜波纹荡漾，映出下方战战兢兢的几个新来的精怪伙计，忙不迭地点头。
“一、不问代价。”苏锦捻起那缕“初恋悸动”，丝线在她指尖发出细微的、心碎般的鸣响。
“二、不许赊账。”她目光扫过，伙计们感觉灵魂都被冻得一僵。
“三、货物既出，概不退换。”她指尖一弹，那缕粉红丝线便飞入身后无数博古架中的一个玉瓶里，贴上标签，等待下一个买主。
这是因果绣坊的铁律，是三界交汇处唯一的、也是最残酷的公平。
就在这时，绣坊那扇由龙骨凤翎打造的大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轰鸣，被人一脚踹开！
狂暴的魔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入，吹得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叮当作响。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门口，周身翻滚着血色煞气，正是统御北境魔渊的魔尊——墨渊。
他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在苏锦身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绣魂娘！把我的良心……还给我！”
苏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伸出纤长的手指，凌空一点。
嗡——！
无数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规则之线瞬间在墨渊周身浮现，将他澎湃的魔气死死压制，连同他整个人都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有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还能表达他的狂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魔尊陛下，”苏锦终于转过身，裙裾纹丝未动，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扰乱了绣坊的清净，这笔账，我们得先算算。”
她身旁，一个抱着比它还高的白玉算盘的老头（老算盘）立刻噼里啪啦地拨动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魔尊墨渊，强闯绣坊，惊吓伙计三名（估值三百年道行），可能造成商品价值波动（暂估五百年气运），破坏大门（修复需真龙真凤精血各一滴）……”
每报出一项，墨渊的脸色就黑一分。
“够了！”墨渊低吼，试图挣扎，那些规则之线却勒得更紧，甚至在他坚韧的魔躯上留下淡淡的灼痕。“本王不管这些！当初你说，用‘良心’可以换得力量，助我统一魔渊！你没说……没说失去良心会是这种滋味！”
他眼中闪过一丝空洞：“我看着麾下魔将战死，心中毫无波澜。我踏平仇敌的城池，感觉不到丝毫快意！甚至连我最爱的……这种感觉，我他娘的都忘了‘爱’是什么感觉了！”
苏锦走到他面前，平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痛苦的红眸，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合同第柒款，第拾叁条，明确写道：‘甲方（墨渊）自愿抵押其‘良心’概念，换取‘无上魔威’之加持。交易一旦达成，甲方可能体验到情感缺失、道德感归零等系列症状，属正常范畴，乙方（因果绣坊）不予负责。’”她一字不差地背出条款，语气没有一丝波澜，“魔尊陛下，您当时按了手印，用的是您的本源魔血。”
墨渊哑口无言。当时的他，只渴望力量，哪里会仔细去看那些密密麻麻、蕴含因果之力的条款？
“我……我赎回！”他咬着牙，“我把力量还你！我把三千年修为都给你！把良心还给我！”
苏锦轻轻笑了，那笑容很美，却冰冷刺骨。
她抬手，一个卷轴凭空出现，缓缓展开，正是当初那份契约。她纤细的手指点在末尾的补充条款上，那里闪烁着几乎微不可见的小字。
“根据《因果绣坊交易守则》补充条款第柒条，”她的声音清晰而残酷，“顾客单方面提出赎回抵押品，需支付原价一百倍的‘情感价值补偿金’。”
老算盘适时地报出数字：“魔尊陛下当初抵押的‘良心’，估价为‘一座无暇琉璃心’。折算成修为……约等于您目前总修为的……一点五倍。一百倍补偿金，恕我首言，陛下，您就是把魔核掏出来，也不够零头。”
墨渊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为了力量付出了一切，如今却发现，连赎回“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深渊，将他缓缓吞噬。
看着眼前这位曾叱咤风云的魔尊彻底失魂落魄的样子，苏锦才慢悠悠地端起旁边一杯氤氲着道韵的清茶，抿了一口。
她放下茶杯，抬眼，冲他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毫无温度的完美微笑。
“不过，我最近正好缺个看门的。”
“您要是愿意签一份为期一万年的劳动合同，我可以考虑，给您打个九九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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