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像一头负伤的野兽，咆哮着撕裂夜幕，冲向那片被诅咒的厂区。林国栋紧握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仿佛要将那无形的敌人烧穿。郑斌的短信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理智。他太了解这种罪犯了，狂妄，自负，享受操控一切的。点名让他一个人去，就是要看他挣扎，看他痛苦。
“小子……你千万不能有事……”他咬着牙，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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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林国栋冲出去的同时，李锐驾驶着另一辆警车，拉响警笛，从另一条路向着活动中心包抄而去。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郑斌选择那里作为最终舞台，绝不仅仅是为了怀旧。那里是他罪行的起点，阴暗，封闭，易于控制，也易于……设置陷阱。他用电台紧急呼叫了支援，但远水难救近火。他现在必须赶在林队独自面对那个疯子之前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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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中心地下室入口的铁门虚掩着，仿佛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林国栋拔出配枪，侧身闪了进去，浓重的霉味和黑暗瞬间将他包裹。他没有打开手电，凭借记忆和对危险的首觉，贴着墙壁，缓缓向下移动。
死寂。只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来了！”他对着黑暗深处低吼，“郑斌！像个男人一样滚出来！”
“呵……”一声轻蔑的冷笑从杂物堆深处传来，带着回声，飘忽不定，“林队长，还是这么心急。”
话音未落，咔哒一声轻响，一盏临时接好的、功率不大的白炽灯在仓库中央亮起，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光晕中，郑斌好整以暇地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工装，戴着眼镜，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与这环境格格不入。而他身边，王彩霞被胶带封住了嘴，双手反绑，瘫坐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脖子上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用于精密仪器维修的细长刮刀！
“彩霞！”林国栋瞳孔骤缩，枪口死死对准郑斌，“放开她！你的目标不是我吗？！”
“别急，林队，观众还没到齐呢。”郑斌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你的那个小跟班，不是也来了吗？躲在上面听墙角，可不是好习惯。”
楼梯口，刚刚潜行下来的李锐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暴露了，只得持枪现身，与林国栋形成夹击之势：“郑斌！你跑不掉了！外面己经被包围了！”（他虚张声势道）
“包围？”郑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摇了摇头，“李警官，你还是太年轻。这里的信号，我稍微动了点手脚，你们的呼叫，恐怕没那么快传出去。”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林国栋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嘲弄，“林队，七年了，你还是这么……没用。连自己手下的人都护不住。”
“韩秀云是你杀的。”林国栋不再废话，语气肯定，枪口稳如磐石。
“是。”郑斌爽快地承认，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女人，不识抬举。我不过是想跟她玩玩，她居然敢威胁我，说要去找马胖子告发我在零件上做标记的事情。她以为她是谁？一个卑贱的女工，也配威胁我？”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深入骨髓的冷酷。
“所以你就把她推下了水塔？”
“不，那样太无趣了。”郑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告诉她，我知道她父亲偷偷拿了她的日记本，只要她乖乖听话，我就把日记本还给她，并且保证她父亲在厂里平安退休。她信了，傻乎乎地跟我上了水塔……然后，我轻轻一推……砰！世界就清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国栋和李锐却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
“那刘小梅和赵晓梅呢？她们又哪里得罪了你？！”李锐厉声质问。
“她们？”郑斌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王彩霞，笑道，“要怪，就怪她吧。刘小梅无意中跟王彩霞提过，韩秀云死前好像跟她说过什么关于俱乐部仓库的秘密。王彩霞这个蠢女人，又跑去跟赵晓梅嚼舌根。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想起韩秀云，想起那个仓库！所以，她们必须死。正好，刘大勇那个蠢货，一首对韩秀云的死因有所怀疑，还偷偷藏了她的发夹和从我衣服上扯下的布片。我稍微威胁利用一下，他就成了我完美的工具。模仿韩秀云的案子？没错，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警察以为，是同一个潜伏的变态疯子干的，把水搅浑！”
他看了一眼林国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枪口，笑容更盛：“哦，对了，林队，锁死地下室门，把你和你宝贝徒弟关在一起的，也是我。看着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真是有趣。可惜，还是被你们爬出来了。”
“你这个疯子！”林国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疯子？”郑斌忽然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偏执，“不，我是艺术家！是猎手！你们这些庸碌的警察，永远不懂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精确和美感！就像我父亲当年处理那些不合格的出口零件一样，精准，高效，不留痕迹！可惜，他被你们这些鬣狗盯上了……”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其父郑国权那种“权力技术”的病态崇拜。
“郑斌！你伏法吧！你父亲也保不了你！”李锐试图攻破他的心防。
“保我？”郑斌像是被刺痛了某根神经，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刮刀紧紧抵住王彩霞的咽喉，让她发出痛苦的呜咽，“我不需要他保！我能处理好一切！就像现在！”
他猛地一脚踢开脚边一个不起眼的铁盒，里面滚出几个用油布包裹的、形状不规则的小型金属零件——正是当年那批带有“眼睛”标记的不合格品！
“看到了吗？这就是证据！足以让我父亲身败名裂的证据！韩秀云就是发现了这个才死的！现在，轮到你们了！”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眼神狂乱，“放下枪！林国栋！不然我立刻割断她的脖子！”
局面瞬间紧绷到极致！
林国栋额头渗出冷汗，枪口在郑斌和王彩霞之间微微移动。投鼠忌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捆绑的王彩霞，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勇气，趁着郑斌注意力全在林国栋身上，猛地用头向后撞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正好撞在郑斌的鼻梁上！
“呃啊！”郑斌痛呼一声，手下意识一松。
“动手！”林国栋和李锐几乎同时爆发！
林国栋没有开枪（怕误伤），而是如同猛虎般扑了上去，一把抓住郑斌持刀的手腕，狠狠将其拧向背后！李锐则迅速侧移，枪口锁定郑斌的头部，同时一脚将地上的凶器踢飞！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郑斌疯狂挣扎，另一只手胡乱抓挠。但林国栋的力量和经验远胜于他，一个标准的擒拿，将其死死按倒在地，膝盖顶住他的后心。
李锐迅速上前，掏出手铐，“咔哒”两声，将郑斌的双手反铐在背后。
战斗在几秒钟内结束。
李锐立刻上前撕开王彩霞嘴上的胶带，解开绳索。女孩在他怀里，放声大哭，释放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林国栋喘着粗气，将还在挣扎咒骂的郑斌从地上提起来。看着这张扭曲狰狞的脸，七年来的压抑、愤怒和此刻的解脱，交织在一起。
“郑斌！你完了！”他低吼道。
就在这时，地下室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密集而急促的警笛声！支援终于到了！
郑斌听到警笛声，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脸上那狂乱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他看向林国栋，又看了看李锐，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被踢开、散落着不合格零件的铁盒上，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
“完了？”他轻轻重复着，声音低沉而清晰，“林国栋，你真的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话语，像一颗投入冰水的石子，在这刚刚迎来“胜利”的时刻，激荡起一层令人心悸的涟漪。
灯光下，他那被制伏的身影，仿佛依旧笼罩着一层无法驱散的迷雾。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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