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时候的我，以为那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沈砚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沙哑，沉重，像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重量。这个答案，完全出乎许照的意料，像一记闷棍，敲得她头晕目眩，几乎握不住手机。
山风在耳边呼啸，她却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他那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
保护？什么样的“保护”，需要用离婚，用那样决绝的、近乎残忍的方式来实现？她想起离婚前那段时间，沈砚的异常忙碌，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焦躁，以及最后在民政局门口，他冰冷的侧脸和毫不留恋的背影……无数被她刻意遗忘或是无法理解的细节，此刻都疯狂地涌现出来，指向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方向。
“保护？”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沈砚，你把我推开，让我在那段时间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像个被随手丢弃的垃圾！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电话那头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她的话化作了实质的拳头，击打在他身上。
“不是那样的，许照。”他的声音里带着痛苦的挣扎，“我从未觉得你是一无是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太重要，我才不得不……”
“不得不什么？！”许照追问，眼泪不知何时己经滑落，被山风吹得冰凉，“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长久的沉默。就在许照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准备挂断电话冲回去当面问个清楚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林睿和叶青，他们的野心，并不是在我‘失忆’后才开始的。”他的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在我们离婚前，我就己经察觉到了。林睿利用海外项目的漏洞，转移了大量资金，并且……他私下接触过一些不太干净的人。”
许照的心猛地一沉。“不太干净的人”？
“我收集证据的过程，被他们发现了。”沈砚的声音低沉下去，“他们警告过我，用你。”
简单的“用你”两个字，像冰锥刺进许照的心脏。她忽然想起，离婚前那几个月，她似乎遇到过两次“意外”。一次是差点被高空坠落的花盆砸中，一次是刹车莫名失灵……当时只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们暗示我，如果我不放手，不再追查，下一个‘意外’，就不会那么幸运了。”沈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和后怕，“那个时候，林睿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我……我不能拿你去赌。”
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离婚。用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冷酷无情的方式，将她从这场危险的旋涡中剥离出去，划清界限，让她在他“众叛亲离”（当时在叶青的渲染下，很多人都认为是他对不起她）的 narrative 下，成为一个安全的、不被牵连的“受害者”。
“我原本的计划是，先稳住他们，让你安全离开，等我搜集到足够证据，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之后……”沈砚的声音哽了一下，“……之后，再想办法挽回你。但我没想到，就在我快要收网的时候，那场意外发生了……我失去了记忆。”
真相，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陨石，轰然砸落在许照的世界里。将她这些年所有的怨恨、委屈、自我怀疑，都砸得粉碎，却又重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令人心碎的模样。
原来，他当年的“背叛”和“冷酷”，底下埋藏的是这样沉重而无奈的秘密。原来，她所以为的被他抛弃，其实是他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在背后为她抵挡着未知的危险。
她想起他笔记本上那些写满了的、濒临疯狂的“我不能失去她”。那不是离婚后的悔恨，而是他在做出那个痛苦决定时，内心最真实的挣扎与绝望！
眼泪汹涌而出，不再是出于委屈和愤怒，而是一种迟来的、深刻的心疼与震撼。她站在山顶，对着电话，泣不成声。
“对不起……”电话那头，沈砚的声音也带着哽咽的沙哑，“许照……对不起……我用了一种最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12小时先生 最伤人的方式……我以为那是当时唯一能保护你的路……对不起……”
他的道歉，一遍又一遍，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许照不知道哭了多久，首到山风将她的眼泪吹干，留下紧绷的涩意。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所以……你恢复记忆后，继续伪装，不仅仅是为了对付他们……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是。”沈砚承认了，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她看穿的狼狈，“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一切。我怕你恨我，更怕……你因为同情或者责任而留下。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
他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似乎己经不言而喻。
许照抬起头，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那些灯光，每一盏背后，或许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她和沈砚的故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曲折，也更加……深情。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人，被困在过去的伤痛和现实的谎言里。首到此刻，她才恍然惊觉，真正被困住的，或许是沈砚。他被困在对她的保护欲里，被困在当年的无奈选择里，被困在失忆后无法言说的真相里，独自背负着一切。
“沈砚，”她对着电话，轻声说，声音虽然还有些哑，却带着一种风雨过后的平静，“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一切。”
“我明白。”他立刻回应，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尊重，“无论你需要多久，我都等。”
挂断电话，许照在山顶又站了许久。首到夜色完全笼罩大地，她才缓缓转身，走下山顶。
回到公寓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沈砚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处理文件，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尊等待审判的雕像。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紧张和不易察觉的红血丝。
许照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她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地对视着。
空气中流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心痛，有释然，有跨越了时间沟壑的疲惫，也有……一丝重新连接上的、微弱的电流。
“那条项链，”许照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很喜欢。”
沈砚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那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些，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亮。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一次，空气不再凝滞，反而有种冰雪初融的微妙感。
“我暂时，”许照看着他，清晰地说道，“不会走了。”
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脑海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而郑重的点头。
“好。”
这一晚，许照依旧睡在客房。
但这一次，她的心境己然不同。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真相大白，心结似乎解开了大半，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过往，还有未来。
信任的裂痕，需要时间弥合；被时光冲淡的感情，需要重新滋养。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描摹着那条并不存在的项链的轮廓。
重新开始……
谈何容易。
但至少，他们拥有了一个，不同于谎言与算计的，全新的起点。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看守所里，叶青面对着律师，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只有冰冷的怨毒。
“告诉林睿，安静等着。”
她对着律师，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们以为赢了？”
“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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