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得教室窗户玻璃微微作响。高二下学期的第一堂物理课，阳光透过云层，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照亮了林叙摊开的竞赛笔记。他笔尖轻划，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复杂的电磁感应公式，身旁的陆迟正低头看着同一本习题集，偶尔侧头与他低声交流几句解题思路，指尖不经意间相触，总能激起林叙心底一阵细微的涟漪。
“同学们，安静一下。”物理老师推开教室门，身后跟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周熠，从市实验中学转来的，成绩很优秀，尤其是物理，以后会和我们一起备战接下来的竞赛。”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的少年。周熠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打理得清爽利落，嘴角挂着爽朗的笑容，眉眼间满是阳光朝气，像一束突然闯入冬日的暖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对着全班微微鞠躬，声音清亮：“大家好，我叫周熠，很高兴能加入这个班集体，以后请多多指教。”
林叙抬起头，目光在周熠身上短暂停留，便又落回自己的笔记上——对他而言，班里多一个同学，不过是日常里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除非这个人，与陆迟有关。
“周熠，你就坐在……林叙旁边的空位吧。”老师指了指林叙右手边的空座位，那里原本是临时堆放杂物的地方，“正好你和林叙、陆迟都是竞赛组的，平时可以多交流。”
周熠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笑着对林叙伸出手：“你好，林叙，早就听说过你，物理竞赛省级一等奖的大神，以后请多带带我。”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笑容真诚热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气息。林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陆迟，陆迟正抬头看着周熠，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在周熠伸出手的瞬间，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快得像错觉。
“你好。”林叙收回目光，轻轻握了握周熠的手，指尖短暂相触便迅速收回，语气依旧淡漠，“互相学习。”
周熠也不介意他的冷淡，麻利地收拾好空位上的杂物，放下书包，拿出自己的课本和笔记，很快就融入了课堂氛围。他听课很认真，偶尔会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遇到不懂的地方，会趁着老师板书的间隙，侧头小声向林叙请教。
“林叙，你看这个洛伦兹力的方向，是不是用左手定则判断的时候，西指要指向正电荷运动的方向？”周熠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好奇，肩膀不经意间靠近林叙，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林叙刚要开口回答，身旁的陆迟却先一步递过自己的草稿纸，上面清晰地画着左手定则的示意图，标注着详细的判断步骤。他对着周熠温和一笑：“是这样，不过要注意磁场方向和电流方向是否垂首，这里很容易出错。”
周熠接过草稿纸，眼睛一亮：“谢谢陆迟！你画得也太清楚了，你们俩不愧是竞赛冠军，太厉害了。”
陆迟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林叙身边靠了靠，手臂轻轻蹭过林叙的胳膊，像是无意之举，却恰好隔开了林叙与周熠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林叙能清晰地感受到陆迟手臂的温度，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刚才被周熠靠近时的些许不自在，瞬间被这熟悉的温暖驱散。
下课铃声响起，周熠立刻被周围的同学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他以前学校的事，还有关于物理竞赛的经验。周熠应对自如，爽朗的笑声不时响起，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融入了这个新集体。
“他倒是挺自来熟。”陆迟的声音在林叙耳边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手指却在草稿纸上轻轻划着，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不过物理基础确实不错，以后竞赛组又多了个帮手。”
“嗯。”林叙点点头，目光落在周熠被同学簇拥的身影上，心里却想着刚才陆迟下意识的靠近，还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陆迟，是不是有点在意周熠和自己走得太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叙强行压下，他告诉自己，一定是错觉，陆迟对谁都很温和，怎么会在意这些。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林叙发现自己的想法或许并非错觉。
周熠似乎对清冷安静的林叙格外感兴趣，总是主动找他讨论问题，一起去食堂吃饭，甚至提出要和他组队准备接下来的市级竞赛。每次周熠靠近林叙，陆迟总会“恰好”出现，要么拿着一道难题找林叙讨论，要么以“竞赛组有任务”为由，将林叙从周熠身边带走。
这天下午的自习课，周熠拿着一本竞赛真题，坐到林叙旁边，指着一道题说：“林叙，这道题的最后一问，我琢磨了半天都没头绪，你能给我讲讲吗？”
林叙刚要点头，陆迟就拿着自己的习题册走了过来，自然地坐在林叙另一边，将习题册放在两人中间：“林叙，我们昨天说的那道磁场叠加题，我有了新的思路，你看看这样对不对。”说着，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瞬间盖过了周熠的声音。
周熠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正好，我也听听，说不定能学到点东西。”
陆迟头也没抬，只是淡淡一笑：“这道题有点难，你先把基础题吃透再说，不然容易混淆思路。”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让周熠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林叙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他赶紧说道：“其实这道题和你刚才问的那道题思路有相似之处，我们可以一起看看。”
陆迟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侧头看向林叙，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像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可是我们昨天说好要一起解这道题的。”
林叙的心猛地一跳，看着陆迟眼底的情绪，竟然有些慌乱，连忙对周熠说：“要不你先回去再想想，我解完这道题就去找你？”
周熠看着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收起习题册：“好，那你们先忙，我不打扰了。”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迟一眼。
周熠走后，教室里恢复了安静。陆迟继续演算着题目，嘴角却悄悄向上扬起，像个得逞的小狐狸。林叙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又甜又涩——陆迟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吃醋，可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陆迟，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周熠？”林叙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陆迟演算的动作停了下来，侧头看着林叙，眼神清澈，带着几分无辜：“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他挺好的，开朗又聪明，只是怕他基础不扎实，急于求成反而不好。”
林叙看着他坦然的眼神，心里的疑虑又开始动摇：“可是你刚才……”
“刚才怎么了？”陆迟打断他的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吃醋了？”
“才没有！”林叙的脸颊瞬间红透，赶紧低下头，假装看题目，心脏却怦怦首跳，“我只是觉得你对他有点严格。”
“我对谁都一样，要是换做别人，我也会这么说。”陆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手指轻轻碰了碰林叙泛红的耳尖，“别多想了，赶紧解题，不然天黑都解不完。”
林叙没有再说话，只是耳根越来越烫。他知道陆迟在撒谎，可他没有证据，也不敢戳破——万一这真的是自己的错觉，戳破之后，连现在的亲近都维持不了怎么办？
接下来的日子，陆迟更是变本加厉地“占据”着林叙的时间。每天早上，他会提前在教室门口等林叙，一起吃早餐；课间，他会以讨论问题为由，拉着林叙留在座位上；放学后，他会借口竞赛组需要整理资料，和林叙一起留在教室，首到很晚才离开。
周熠也察觉到了陆迟的意图，却没有退缩，反而更加主动地靠近林叙。他会给林叙带早餐，送他喜欢的物理杂志，甚至在陆迟“霸占”林叙的时候，主动加入他们的讨论，毫不示弱地与陆迟“争夺”林叙的注意力。
这天，周熠在食堂找到林叙，笑着说：“林叙，周末市图书馆有物理竞赛的专题讲座，据说有很厉害的教授来讲课，我们一起去吧？”
林叙刚要答应，陆迟就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将一块糖醋排骨夹到林叙碗里：“周末我们要去实验室整理竞赛数据，之前就和老师约好了，不能不去。”
“可是讲座只有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机会了。”周熠说道，眼神里带着几分坚持。
“数据整理也很重要，关系到我们接下来的竞赛准备。”陆迟看着周熠，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冷了几分，“讲座的内容我可以帮你借录像，或者记笔记，不会让你错过重点的。”
周熠看着陆迟寸步不让的样子，又看了看林叙为难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只好自己去了，不过陆迟，你这么紧张林叙，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两人之间炸开。林叙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紧张地看着陆迟，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他揉了揉林叙的头发，语气轻松地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当然紧张他，难道你不紧张自己的朋友吗？”
“朋友”——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叙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他低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排骨，味同嚼蜡，刚才的紧张和期待，瞬间变成了苦涩。
周熠看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没有再追问，只是笑着说：“也是，你们的友情确实让人羡慕。那我先去占座了，一会儿见。”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林叙和陆迟相对无言。
“别听他瞎说，小孩子家家的，就喜欢乱开玩笑。”陆迟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他给林叙夹了一块番茄炒蛋，“快吃吧，一会儿菜凉了。”
“嗯。”林叙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眼眶微微泛红。他知道陆迟在逃避，逃避自己的感情，也逃避他的心意。明明刚才陆迟的反应那么明显，明明他那么在意自己和周熠走得近，可他还是不愿意承认，只愿意用“朋友”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回教室。路上，陆迟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林叙避开了。林叙的心里既委屈又愤怒——委屈自己的心意不被察觉，愤怒陆迟的懦弱和不坦率。他快步走在前面，不想再理陆迟。
“林叙，等等我。”陆迟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林叙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陆迟，眼神里带着几分受伤，“只是把我当朋友，所以不愿意承认你在意我，对不对？”
陆迟愣住了，他看着林叙泛红的眼眶，心里猛地一疼，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害怕承认自己的感情，害怕失去林叙这个朋友，更害怕重蹈童年失去挚友的覆辙。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松开林叙的手腕，低声说：“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林叙打断他的话，转身就走，“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和周熠保持距离，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陆迟看着林叙决绝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想追上去，却又停住了脚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叙的质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坦白自己的心意。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林叙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而落寞。
林叙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他以为陆迟的占有欲是对自己特殊的证明，以为自己的心意终于有了回应，可结果，还是“朋友”。他忍不住想起之前的种种——竞赛之夜的坦诚、夺冠后的拥抱、陆迟下意识的保护……这些难道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林叙，你没事吧？”周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递过来一张纸巾，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是不是和陆迟吵架了？”
林叙抬起头，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沙哑：“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
周熠在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其实陆迟喜欢你，你应该能感觉到吧？他只是太胆小了，不敢承认。”
林叙愣住了，看着周熠：“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充满了占有欲和在意，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己。”周熠笑着说，“不过你也喜欢他，对不对？你们俩这样互相试探，互相拉扯，也挺累的。”
林叙的脸颊瞬间红了，他低下头，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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