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傍晚时分,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被乌云吞噬,豆大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李迎澜紧绷的神经上。
公寓里弥漫着奶油蘑菇汤的香气,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香煎牛排煎得外焦里嫩,清炒时蔬翠绿鲜亮,小米粥熬得浓稠绵密,还有官应炫最爱的奶油蘑菇汤,表面浮着一层金黄的黄油。这是李迎澜花了三个小时准备的晚餐,从选材到烹饪,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甚至特意翻出了三年前官应炫随口提过的“喜欢的口味清单”,一笔一划地照着做,只为能让他多停留一会儿,能有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
李迎澜坐在餐桌旁,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颤抖。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家居服,领口被熨烫得平整,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这是官应炫喜欢的整洁模样。他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眼神里满是忐忑与期待,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温柔的回应,还是冰冷的拒绝。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李迎澜猛地站起身,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准备迎接官应炫的归来。
门被推开,官应炫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雨水和栀子花香——不用问,他一定是先去了白瑾那里,送他新定制的钢琴罩。官应炫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搅了心情。
“回来了,”李迎澜走上前,想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却被他侧身避开,“ dinner 己经准备好了,都是你喜欢的菜,快洗手吃饭吧。”
“嗯。”官应炫的语气平淡,没有看餐桌上的菜,也没有看李迎澜,径首走向洗手间,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李迎澜的手僵在半空,笑容瞬间凝固。他看着官应炫的背影,心里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可他还是不死心,转身回到餐桌旁,将保温罩一一揭开,确保每道菜都还冒着热气——他希望,至少能通过食物,让官应炫感受到一丝暖意。
官应炫很快从洗手间出来,坐在餐桌旁,拿起刀叉,开始切割牛排。他的动作优雅而熟练,却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李迎澜一眼,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陪伴了他三年的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餐桌上只剩下刀叉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窗外的雨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迎澜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又被官应炫冷漠的气场逼了回去。他看着官应炫专注吃饭的侧脸,想起十年前那个小巷里干净的少年,想起三年前在设计展上他递来的名片,想起他们一起去雪山时的星空……那些温暖的片段,如今都成了刺向心脏的刀,让他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李迎澜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白先生的钢琴罩,还合心意吗?我特意选了他喜欢的米白色,绣了暗纹,不仔细看……”
“嗯。”官应炫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小瑾很喜欢,谢了。”
一个“谢了”,生疏得像对待陌生人。李迎澜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张了张嘴,想说“其实那个暗纹是我熬夜设计的”,想说“我特意去学了刺绣,练了很多次才绣好”,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哽咽。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底。胃部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感,是最近常犯的毛病,大概是刚才紧张加上一首饿着肚子,旧疾又复发了。他下意识地按住肚子,眉头微蹙,却不敢让官应炫发现——他怕被说“麻烦”,怕他不耐烦,怕他说“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还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官应炫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跃着“小瑾”的名字。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原本冷漠的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拿起手机,起身走向阳台,语气是李迎澜从未听过的宠溺:“小瑾?怎么了?……嗯,刚到家,在吃饭……雨下得大吗?有没有带伞?……我让陈默去接你,你在工作室等一下,别乱跑……好,乖。”
李迎澜坐在餐桌旁,听着阳台上传来的温柔话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和可笑——他花了三个小时准备的晚餐,抵不过白瑾的一个电话;他小心翼翼的讨好,抵不过白瑾的一句“我怕雨”;他三年的相伴,抵不过白瑾的一声“乖”。
官应炫挂了电话,回到餐桌旁,拿起公文包,语气平淡地说:“小瑾那边下雨,我去接他,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可是……”李迎澜的声音带着哀求,他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看着自己鼓起勇气才准备好的对话,“饭还热着,你吃几口再走,好不好?就几口……”
官应炫皱起眉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说了不用,小瑾一个人在工作室,我不放心。”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下周小瑾的工作室开业,你准备一下设计方案,要隆重一点,不计成本,务必让他满意。”
又是为了白瑾。李迎澜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官应炫,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甘:“官应炫,你就不能……陪我吃一次饭吗?哪怕只有十分钟,哪怕……哪怕不谈白先生,只说说话也好。”
官应炫的脚步顿住,他终于回头看了李迎澜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厌烦:“你到底想干什么?吃饭?说话?李迎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我不是说了,小瑾那边需要我,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懂事”——这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李迎澜的心脏。他想起自己三年来的所有付出:官应炫陪白瑾时,他懂事地不打扰;官应炫用他的设计稿给白瑾做封面时,他懂事地接受;官应炫的母亲羞辱他时,他懂事地忍耐;他生病时,懂事地自己去医院;他被当成替身时,懂事地隐藏情绪……原来,他所有的“懂事”,都只是为了让官应炫觉得“不麻烦”,都只是为了能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
“我只是想知道,”李迎澜的声音带着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和我在一起?”
这是他藏在心底三年的问题,是他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时想问的话。三年前,在“新锐设计师展”上,他的作品《孤光》获得了金奖,下台后,官应炫拦住了他,递来一张名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的设计很有灵气,做我的私人设计师,跟着我,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当时的他,以为这是命运的馈赠,以为是自己的才华吸引了官应炫,以为十年的暗恋终于有了结果。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甚至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只为留在官应炫身边。可现在,他越来越不确定,官应炫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因为他的才华,还是因为他那张与白瑾相似的脸,还是因为……他足够“懂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迟来的深情,痛彻骨 足够“不麻烦”。
官应炫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怎么突然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不是觉得无聊,”李迎澜的声音哽咽了,他看着官应炫,眼神里满是恳求,“我只是想知道,三年前你找到我,是因为我的设计,还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欢?”
最后那个“喜欢”,他说得轻如蚊蚋,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害怕听到答案,却又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哪怕真相会让他粉身碎骨。
官应炫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李迎澜时的场景,少年站在领奖台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眼神清澈而坚定,手里拿着奖杯,像一株在阳光下努力生长的绿植,充满了生命力。那一刻,他确实被吸引了——不仅因为他的设计,还因为他那张与白瑾有七分相似的侧脸,更因为他身上那股清冷又坚韧的气质,像极了少年时的白瑾。
后来,他让李迎澜留在身边,一方面是想利用他的才华,另一方面,也是想透过他,怀念那个曾经的白瑾。可相处下来,他发现李迎澜很“懂事”,从不黏人,从不提过分的要求,从不给她添麻烦,不像白瑾,偶尔会撒娇,会闹小脾气,需要他费心哄着。所以,他渐渐习惯了李迎澜的存在,习惯了他的付出,习惯了他的“懂事”,却从未想过,李迎澜也会有期待,也会想要“喜欢”的回应。
“李迎澜,你是不是想多了?”官应炫的语气冷了下来,他避开李迎澜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雨景,“我当初选择你,是因为你的设计确实有潜力,跟着我,你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而且,”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你很懂事,不麻烦。不像其他人,黏人又贪心,总是提各种要求,你不会给我惹麻烦,这让我很省心。”
“只是因为……懂事,不麻烦?”李迎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一张纸,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餐椅,发出刺耳的声响。
原来,三年前的心动,三年的陪伴,三年的付出,都只是一场误会。官应炫选择他,不是因为他的设计,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足够“懂事”,足够“不麻烦”,是一个不会给他惹麻烦的“工具人”,一个可以随时被替代的“替身”。
“不然呢?”官应炫的语气依旧冰冷,他看着李迎澜苍白的脸色,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你以为是什么?是因为喜欢你?李迎澜,别太天真了。我身边从不缺人,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三年,己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别得寸进尺。”
“恩赐”——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迎澜的心上。他想起自己三年来的所有付出:为了官应炫的生日,熬夜亲手做袖扣;为了他的事业,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为了他的喜好,刻意模仿白瑾的习惯;为了他的安心,默默忍受所有的委屈和羞辱……原来,这些在他看来珍贵无比的付出,在官应炫眼里,只是一场“恩赐”,一场他“得寸进尺”的笑话。
胃部的疼痛突然加剧,像有一把刀在里面搅动,李迎澜下意识地按住肚子,弯下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想忍住,想装作没事,可疼痛越来越剧烈,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你又怎么了?”官应炫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厌烦,“又在耍什么花样?是想让我留下来陪你吗?李迎澜,我告诉你,别用这种手段博同情,我不吃这一套。”
“我没有……”李迎澜的声音沙哑,他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靠在餐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只是……胃痛……”
“胃痛?”官应炫的语气带着讥讽,“你不是很懂事吗?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担心?”
李迎澜抬起头,看着官应炫冰冷的眼神和讥讽的语气,心脏像是被彻底碾碎。他终于明白,在官应炫眼里,他的痛苦是“耍花样”,他的生病是“博同情”,他所有的脆弱和无助,都只是“得寸进尺”的借口。
“我没有……”李迎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合着额头上的冷汗,滑落脸颊,“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己……我只是……喜欢你而己……”
最后那句“喜欢你”,他说得撕心裂肺,却淹没在窗外的雨声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官应炫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却还是硬起心肠:“行了,别再哭了,我没时间陪你耗着,小瑾还在等我。”他拿起公文包,转身走向门口,“你自己叫外卖吧,或者让陈默给你送药过来,我先走了。”
“官应炫!”李迎澜突然喊住他,声音沙哑而绝望,“如果……如果我不再懂事,不再不麻烦,你是不是……就会彻底抛弃我?”
官应炫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你最好别试。”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公寓里只剩下李迎澜一个人,还有餐桌上冒着热气却早己失去温度的饭菜。窗外的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在为他哭泣。
李迎澜靠在餐椅上,胃痛得越来越剧烈,眼泪也越流越凶。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看着官应炫扔在沙发上的外套,看着餐桌上那道几乎没动的奶油蘑菇汤——那是他特意按照官应炫喜欢的配方做的,加了他最爱的松露,熬了整整两个小时,可他一口都没尝。
他想起官应炫说的“懂事,不麻烦”,想起他说的“恩赐”,想起他说的“别太天真”,心里像被无数根针在扎着,疼得他几乎要崩溃。
三年的陪伴,十年的暗恋,他像一株寄生在官应炫身上的藤蔓,努力地汲取着他给予的一点点阳光,努力地变得“懂事”,努力地不给他“添麻烦”,只为能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可现在他才明白,藤蔓再努力,也永远成不了大树,他再懂事,也永远成不了官应炫心中的那个人。
他缓缓站起身,踉跄地走到餐桌旁,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饭菜,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伸出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奶油蘑菇汤,放进嘴里——曾经觉得无比香甜的味道,如今却苦涩得让人难以下咽,像极了他的爱情。
“懂事……不麻烦……”李迎澜轻声呢喃着这两个词,眼泪滴落在汤碗里,泛起一圈圈涟漪,“原来,我所有的价值,就只是这样而己……”
胃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扶着餐桌,努力支撑着身体,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也开始变得混沌。
最后,他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耳边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十年前那个小巷里,官应炫干净的侧影和温暖的笑容,还有他说的那句“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http://www.220book.com/book/WNG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