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公寓,只剩下落地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像一颗被遗忘在黑暗里的星辰,勉强照亮满地狼藉——散落的日记纸页、摊开的医疗诊断书、叠放整齐的设计原稿,还有那支不断循环播放着绝望录音的银色录音笔,共同构筑起一座困住官应炫的牢笼。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深棕色的遗物盒子,仿佛抱着李迎澜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盒子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心脏,将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残忍的过往,一点点拖拽到阳光之下。
录音笔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朋友的调侃、他的轻蔑、李迎澜的绝望,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凌迟。官应炫猛地按下停止键,电流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死寂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轰鸣。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抚过散落在腿边的日记纸页——那是十年前李迎澜写下的字句,青涩的笔迹里满是对他的憧憬:“今天又在图书馆看到官应炫了,他在看专业书,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真好看。我偷偷画了他的侧影,藏在画夹最里面,这是我藏起来的小秘密。”
“小秘密……”官应炫的声音哽咽,眼泪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十年前的墨迹,“你藏了十年的秘密,我却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你曾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偷偷看了我那么多次……”
他想起自己高中时,确实经常在图书馆待着,却从未留意过那个坐在角落、总是低着头画画的瘦小男生。他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侧影、一个动作,都会成为李迎澜日记里最珍贵的内容,被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
指尖划过下一张纸页,是三年前他们刚在一起时的记录:“今天官应炫带我去吃了我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他记得我不吃芒果,特意让店员换了草莓酱。原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我。” 纸页边缘有一道浅浅的折痕,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可见李迎澜当时有多珍视这个瞬间。
官应炫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想起那次约会,是因为白瑾随口提了一句“想吃蛋糕”,他才顺路带李迎澜去了甜品店,选草莓蛋糕也只是因为店员推荐,根本不是记得李迎澜的喜好。可就是这样一个无心之举,却让李迎澜欣喜若狂,当成了他“在乎”的证据,反复回味。
“我只是顺路……只是店员推荐……”官应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将脸埋在日记纸页上,感受着十年前纸张的温度,仿佛能触摸到李迎澜当时雀跃的心跳,“你却把它当成宝贝,藏在心里,反复回忆……我怎么能这么混蛋……怎么能对你这么残忍……”
他挣扎着坐起身,目光落在那叠厚厚的医疗诊断书上——最上面一张诊断书的背面,李迎澜用铅笔写着一行细小的字迹:“今天胃痛得厉害,想告诉官应炫,却怕他嫌我麻烦。他最近在忙白瑾的演唱会,不能让他分心。我自己去医院就好,吃点药就没事了。”
官应炫的呼吸骤然停滞,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画面——半年前的一个清晨,他起床时看到李迎澜脸色惨白地坐在玄关,手里拿着一个药盒,他当时皱着眉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李迎澜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可能是没睡好,吃点维生素就好了。” 他当时信以为真,转身就去给白瑾打电话,叮嘱演唱会的筹备细节,完全没注意到李迎澜眼底的疲惫,和他藏在身后的、印有医院logo的病历本。
“你明明……明明痛得站不起来……却还是笑着说没事……”官应炫抓起那张诊断书,指腹用力摩擦着背面的字迹,仿佛想将那些卑微的隐忍,从纸页上抹去,“你怕我分心,怕我嫌你麻烦,可我却满心都是白瑾,连一句关心的话都舍不得给你……李迎澜,我对不起你……”
他猛地将诊断书按在胸口,仿佛想透过冰冷的纸张,感受李迎澜当时承受的痛苦。胃里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不是生理上的不适,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愧疚与悔恨——他想起自己无数次在李迎澜胃痛时,讥讽他“装病博同情”;想起自己在李迎澜抑郁症发作、整夜失眠时,怒斥他“矫情”;想起自己在李迎澜咳出血丝时,骂他“恶心”……
每一次伤害,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李迎澜的心脏一点点切割成碎片,而他,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还嫌不够,亲手将那些碎片踩在脚下。
官应炫的目光落在叠放整齐的设计原稿上,最上面一张是为雪山小木屋设计的细节图,画面里的卧室窗户朝东,标注着“让应炫早上能看到日出”;厨房的小吧台旁,画着一个小小的咖啡杯,旁边写着“应炫喜欢在这里喝咖啡”。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贴合着他的喜好,却从未有机会实现。
他想起一年前和李迎澜去雪山旅行时,李迎澜兴奋地拉着他的手,指着远处的雪山说:“应炫,我们以后在这里建一座小木屋好不好?每天早上一起看日出,晚上一起看星星,我还可以在画室里画雪山,多好。” 他当时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白瑾会不会喜欢这样的风景,甚至拿出手机给白瑾发了一张雪山的照片,配文“这里的风景不错,下次带你来”。
“下次带你来……”官应炫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答应你的小木屋,答应你的日出,答应你的星星……我一样都没有做到……我甚至还想带白瑾来这里,彻底忽略你的感受……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的真心当成垃圾……”
他伸手拿起那张雪山小木屋的设计稿,指尖抚过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倾斜的屋顶、窗边的画架、门口的“应澜居”门牌,每一笔都透着李迎澜对未来的憧憬,却被他亲手击碎。设计稿的右下角,那个细小的“GYX”缩写,此刻像一个无声的控诉,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眼底。
“你把所有的爱都藏在了设计里……藏在了每一个‘GYX’里……”官应炫将设计稿贴在脸颊上,纸张的粗糙触感蹭得他皮肤生疼,却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我却视而不见,甚至把你的设计稿抢走,送给白瑾当礼物……我怎么能这么对你……怎么能……”
录音笔不知何时被碰倒,再次开始播放那段绝望的录音——李迎澜平静而破碎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他的泪腺:“官应炫,你看,连我的心碎,都有证据……我累了,不想再做替身了……”
“不!你不是替身!从来都不是!”官应炫突然爆发,猛地将录音笔扫落在地,银色的机身撞击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替身!我不该喜欢白瑾!我爱的人是你!是你啊李迎澜!”
他的嘶吼声在公寓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更显苍凉的寂静。官应炫瘫坐在地板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会在他嘶吼后,小心翼翼地递上温水、轻声安慰他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想起李迎澜第一次离开时,留下的分手协议和那对袖扣。当时他暴怒,认为李迎澜是在耍性子,动用关系将他从偏远的小旅馆抓回来,将他锁在公寓里,警告他“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他甚至扔给李迎澜一张无限额的黑卡,说“别用离开这种把戏威胁我,想要钱,我给你”。
可李迎澜只是看着那张卡,笑着流泪,说:“官应炫,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当时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才明白,李迎澜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不是物质,而是他的真心,是一份平等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可这份爱,他首到失去,才幡然醒悟。
“我给得了……我能给你……”官应炫蜷缩在地板上,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失声痛哭,“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的钱,我的公司,我的命……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他颤抖着伸出手,抓住散落在身边的每一件物品——日记、诊断书、设计稿、录音笔,将它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将李迎澜重新拥入怀中。可那些物品冰冷而坚硬,没有一丝温度,像极了他曾经对李迎澜的态度。
官应炫缓缓站起身,踉跄地走到客厅的画架前——那幅未完成的雪山图还绷在画架上,画笔依旧插在颜料盒里,笔尖凝固着白色的颜料,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回来继续绘制。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那支李迎澜用过的画笔,指尖触碰到熟悉的木质笔杆,眼泪再次滑落。
他笨拙地拿起画笔,蘸取白色颜料,试图为雪山的山顶添上星光,却发现自己连最简单的线条都画不首。他想起李迎澜坐在画架前,专注绘画时的样子——他时而皱眉修改细节,时而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时而抬头看向窗外,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可现在,画架还在,画笔还在,颜料还在,唯独那个画画的人,不见了。
“我画不好……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官应炫扔掉画笔,无力地瘫坐在画架旁,看着未完成的雪山图,声音沙哑而绝望,“你回来,把这幅画画完好不好?我们一起去雪山,建小木屋,看日出,看星星……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忽视你了,再也不把你当替身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落地窗,洒在未完成的雪山图上,为冰冷的画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可这份温暖,却无法驱散官应炫心中的寒意,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起李迎澜“消失”前的最后一个月,总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当时他以为李迎澜是在闹脾气,从未想过,那是李迎澜在做最后的告别——告别这个让他爱了十年、痛了三年的人,告别这段卑微到尘埃里的感情,告别这个充满了伤害与遗憾的城市。
“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了?”官应炫看着窗外的晨曦,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彻底失望了?所以才会设计那场‘失踪’,彻底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他突然想起律师临走时说的话:“李先生委托我时,状态很不好,瘦得厉害,脸色也差,他反复叮嘱我,一定要确保盒子亲手交给您。他说……您看完里面的东西,就会明白一切。”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官应炫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从指缝间不断涌出,“我明白你有多爱我,明白你有多痛,明白我有多混蛋,明白我失去了什么……可现在明白,太晚了……太晚了……”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他的人,更是一个将他视为全世界的人;是一个为了他,甘愿忍受十年暗恋、三年替身之苦的人;是一个哪怕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依旧愿意为他煮一碗醒酒汤的人。
官应炫缓缓站起身,走到玄关,拿起那把李迎澜留下的旧钥匙——钥匙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褪色的雪山挂坠,是李迎澜亲手雕刻的。他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挂坠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却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我会找到你……”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公寓,一字一句地许下誓言,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不管你在国内还是国外,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会找到你……我会把这些东西亲手交给你,告诉你我所有的悔恨和歉意……我会用余生来弥补你,哪怕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他打开公寓的门,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压抑了整夜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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