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彻底陷入沉睡,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鸣声,划破无边的寂静。公寓里的落地灯依旧亮着,暖黄色的光线却像被冻住般冰冷,将官应炫的身影钉在地板上。他怀里抱着那叠画满“GYX”缩写的设计原稿,指尖却被遗物盒子里那支银色录音笔硌得生疼——笔身小巧,挂着一枚手工雕刻的迷你雪山挂坠,木质的纹理粗糙,是李迎澜惯用的手艺,显然是他亲手制作的。
官应炫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仿佛那支小小的录音笔里藏着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惊雷。他缓缓放下设计原稿,指尖颤抖着捏住录音笔的挂坠,雪山的轮廓硌着掌心,像极了李迎澜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未曾言说的痛。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一阵嘈杂的环境音猛地冲出——是酒吧的喧嚣,混合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模糊的音乐声,瞬间将官应炫拉回半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他记得那个晚上,白瑾刚结束国内的钢琴巡演,他带着一群朋友去酒吧庆祝,喝到酩酊大醉时,朋友的一句调侃,成了刺向李迎澜心脏最锋利的刀。
“应炫,说真的,你对那个李迎澜,是不是来真的?”朋友的声音带着戏谑,透过电流传来,依旧清晰得刺耳,“这小子对你可是百依百顺,连白瑾的醋都不敢吃,比以前那些莺莺燕燕懂事多了。”
官应炫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酒后的慵懒与毫不掩饰的轻蔑,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此刻他自己的心脏:“来真的?你在开玩笑?” 他嗤笑一声,背景音里能清晰听到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不过是个替身而己,长得像小瑾,又懂事不麻烦,留着解闷罢了。等小瑾彻底安定下来,他就没价值了,到时候踹了就是。”
“替身?”朋友夸张地惊呼,“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原来还是为了白瑾。那你可得抓紧点,别到时候假戏真做,栽在这小子手里。”
“栽在他手里?”官应炫的声音更冷,带着极致的不屑,“他也配?不过是我养的一只金丝雀,我想留就留,想扔就扔,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录音在这里停顿了几秒,背景音里的喧嚣渐渐淡去,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像极了李迎澜当时压抑的呼吸。官应炫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他喝完酒回家时,李迎澜正坐在玄关的地毯上,怀里抱着他的黑色风衣,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却还是强撑着笑意说:“你回来了,我给你煮了醒酒汤。”
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他一把推开李迎澜,将风衣扔在地上,语气不耐烦地吼道:“谁让你等我的?滚回房间去,看着就烦。” 李迎澜踉跄着摔倒在地,却还是默默爬起来,捡起风衣,转身走进厨房,端出温热的醒酒汤,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轻声说:“喝点汤吧,对胃好。”
而他,只是一脚踹翻了汤碗,滚烫的汤水洒在李迎澜的手背上,留下一片红肿。他却毫无波澜地转身走进卧室,留下李迎澜一个人在客厅收拾破碎的碗片,和满地狼藉。
“原来……原来你当时都听到了……”官应炫的声音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录音笔的外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你在酒吧外等我,听到了我那些混账话,却还是忍着心痛,回家给我煮醒酒汤……我怎么能那么对你……怎么能……”
就在这时,录音笔里突然响起李迎澜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像一片被秋风撕碎的落叶,缓缓飘落:“官应炫,你看,连我的心碎,都有证据。”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背景音里能听到轻微的抽泣声,还有纸张摩擦的声音,像是在擦拭眼泪,“我曾以为,十年的暗恋,三年的陪伴,就算换不来你的爱,至少能换来你一点点的在意。可我错了,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我只是你用来打发时间、讨好白瑾的工具。”
“你说我是金丝雀,说我不配……你说得对,我确实不配,不配喜欢你,不配待在你身边,不配拥有哪怕一点点的真心……” 李迎澜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做替身了,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官应炫,我们到此为止吧。”
录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持续的电流“滋滋”声,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像一曲无声的挽歌。官应炫紧紧攥着录音笔,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腹被雪山挂坠硌出深深的红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比起李迎澜当时的绝望,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猛地想起,录音里的那个晚上,李迎澜的手背上不仅有烫伤的红肿,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当时他以为是收拾碗片时不小心划到的,现在才明白,那些划痕,或许是他听到录音后,崩溃到用指甲掐自己留下的痕迹。
“你当时该有多痛……多绝望……”官应炫将录音笔贴在胸口,仿佛想透过冰冷的金属,感受李迎澜当时的温度,“你明明听到了那么伤人的话,却还是对我那么好……我真是个畜生……我不配得到你的爱……”
他按下重播键,录音里的对话再次响起——朋友的调侃、他的轻蔑、李迎澜的绝望,一遍遍在耳边循环,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他想起自己无数次对李迎澜说过的伤人话:“你不过是个替身”“别自作多情”“你也配和白瑾比”……每一句话,都像一颗毒瘤,在李迎澜的心上生根发芽,最终将他推向了“消失”的边缘。
他想起李迎澜第一次离开时,留下的分手协议和那对袖扣。当时他暴怒,认为李迎澜是在耍性子,动用关系将他抓回来,警告他“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现在才明白,那时的李迎澜,早己听到了录音里的话,早己心死,只是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能挽留,希望他能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可他,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将李迎澜最后的希望彻底击碎。
“我要是当时能好好听你说一句话就好了……要是能抱抱你就好了……”官应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蜷缩在地板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抱着录音笔失声痛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把你当替身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散落的设计原稿和诊断书上,像一幅悲凉的油画。录音笔里的电流声还在继续,仿佛李迎澜的声音从未消失,一首在他耳边低语,诉说着那些被他忽视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意。
官应炫突然想起,李迎澜曾说过“我喜欢录音,因为声音能留住回忆”。当时他只是嗤笑“矫情”,现在才明白,李迎澜录音,不是为了留住回忆,而是为了留下证据——留下他爱而不得的证据,留下他心碎的证据,留下他对这段感情最后的告别。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走到李迎澜的画架前,画架上的雪山图依旧未完成,画笔还插在颜料盒里,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官应炫拿起画笔,指尖颤抖着触碰画纸,却迟迟无法落下——他没有李迎澜的才华,更没有资格续写他们的故事。
“我会找到你……一定会找到你……”官应炫对着画架,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会把录音笔亲手还给你,告诉你我所有的悔恨和歉意……我会用余生来弥补你……李迎澜,你等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将录音笔小心翼翼地放进遗物盒子里,和日记、诊断书、设计原稿放在一起,仿佛将李迎澜的十年爱恋、三年痛苦,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然后,他走到玄关,拿起那把李迎澜留下的旧钥匙——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与李迎澜有关的实物。
“我现在就去找你……现在就去……”官应炫打开门,深夜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
他冲出公寓,身影消失在寂静的楼道里。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他的脚步声亮起,又缓缓熄灭,像极了他与李迎澜之间那些短暂的、被他肆意挥霍的温暖时光。
而此刻,远在异国他乡的李迎澜,正坐在画室里,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握着一支新的录音笔——这支录音笔和他留给官应炫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挂坠换成了一片小小的枫叶。他按下录音键,声音平静而淡然:“今天画完了雪山图的初稿,心情很好。这里的空气很清新,阳光也很温暖,或许,我真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停顿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还是轻声说:“官应炫,再见了。祝你和白瑾,幸福。”
录音结束,李迎澜将录音笔放进抽屉里,转身继续对着画纸,却半天没有落下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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