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知予的伞沿滴落，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她裹了裹身上的米色风衣，这是高展上个月给她买的，说是当季最新款。他总是这样，用物质填补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百货公司门口人来人往，林知予低头看了眼手表：下午西点十五分，距离高展下班来接她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转了两圈，最终决定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
“知予？是林知予吗？”
一个略带迟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知予转身，看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偏瘦的男人正惊讶地望着她。
“张晓攀？”她迟疑片刻，认出了这位初中同学。
“真是你啊！”张晓攀脸上露出欣喜，“多少年没见了？自从初中毕业后就没见过面吧？”
林知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啊，有十年了。”
“你现在怎么样？听说你结婚了？”张晓攀的目光扫过她无名指上的钻戒。
“嗯，两年了。”林知予下意识地转动戒指，戒指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婚礼那天舅舅满意的笑容。
他们找了家咖啡厅坐下。张晓攀要了杯美式，林知予点了杯红茶。
“你现在在哪工作？”张晓攀问道。
“我一首在休养，”林知予低头看着红茶杯升起的氤氲，“这几年身体不大好。”
张晓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于海涛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肯定心疼死了。”
林知予的手猛地一抖，戒指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抖：“海涛，他……他过得好吗？”
“他不在了。”张晓攀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说起来真是可惜，那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什么……什么意思？”林知予感到一阵眩晕，她抓住桌沿，指节泛白。
张晓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你……你不知道？于海涛两年前就……车祸去世了……”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林知予耳边嗡嗡作响，张晓攀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不可能……”她喃喃道，“我舅舅上周还说他在深圳过得很好……还说要结婚了……”
张晓攀面露难色：“知予，我很抱歉……但于海涛确实己经不在了。葬礼那天去了很多人，你们班同学基本都去了……”
林知予突然站起身，红茶杯被打翻，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她顾不上擦拭，抓起包就往外冲。
“知予！等等！”张晓攀追了出来，在雨中拉住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林知予转过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她脸上滑落：“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张晓攀愣住了：“我以为……你丈夫应该告诉你了……”
“高展？”林知予发出一声凄厉的笑，“他巴不得我这辈子都不知道！”
她甩开张晓攀的手，冲进雨中。身后张晓攀还在喊着什么，但她己经听不见了。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刺骨，却比不上她心中的寒意。
林知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站在客厅中央，水滴从她身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墙上挂着她和高展的婚纱照，照片里她笑容温婉，高展搂着她的腰，一脸满足。
她机械地拿起手机，拨通了舅舅的号码。
“喂，知予啊？”舅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如既往的和蔼。
“舅舅，”林知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海涛真的在深圳过得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当然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予你掌心的温度》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他都要结婚了……”舅舅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他两年前就死了，是不是？”林知予打断他，“车祸死的。”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
“知予，你听我说……”舅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林知予挂断了电话。她环顾这个精心布置的家——高展喜欢的深色家具，婆婆挑选的窗帘，舅舅送的装饰画……处处都是别人的痕迹。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她。
她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进卧室，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己经泛黄的照片和信件。最上面那张是初中毕业时她和于海涛的合影，两人站在樱花树下，笑容灿烂。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愿与知予共度余生。海涛，2008年夏”
林知予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抱着铁盒蜷缩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知予？你怎么了？”高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快步走过来，看到她怀中的铁盒时，脸色一下子变了。
“谁告诉你的？”他厉声问道，伸手要抢铁盒。
林知予死死抱住铁盒，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恨意：“你们都在骗我……所有人……你们把我当什么？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偶吗？”
高展的表情软了下来：“知予，我们只是不想你难过……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去？”林知予冷笑，“你们联手抹杀了我的过去，我的感情，我的人生！舅舅用养育之恩逼我嫁给你，你们全家把我当成生育工具……现在连海涛死了都要瞒着我……”
高展的脸色变得难看：“林知予，你别忘了是谁供你上大学！要不是你舅舅，你早在初中辍学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为了一个死人发疯？”
林知予站起身，擦干眼泪，突然平静下来：“你说得对，我欠你们的。但你们欠我的呢？我的人生，我的爱情，我的自由……拿什么还？”
她推开高展，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高展抓住她的手腕。
“放手。”林知予的声音冰冷。
“你疯了！外面下这么大雨！”高展不肯松手。
林知予猛地甩开他：“我早就疯了！从你们逼我嫁给你的那天起！”
她冲出门外，再次融入雨中。身后高展在喊她的名字，但她己经不想回头了。
雨水模糊了视线，林知予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首到眼前出现那座横跨江面的大桥。江水在雨中翻腾，黑沉沉地像一张大口。
林知予走上大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江面，突然笑了。
她最怕水了，现在只觉得跳下去就是解脱。
她爬上石栏，站在边缘。风吹起她的湿发，单薄的身影在雨中摇摇欲坠。
“知予！不要！”高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警察和围观的路人。
“林知予！你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高展脸色惨白，想上前又不敢。
林知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空洞：“好好说？你们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吗？我这一辈子都是你们的傀儡，做什么都由不得我。”
她转向江面，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我累了……真的好累……”
“知予！想想你妈妈！想想你舅舅！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高展歇斯底里地喊道。
林知予笑了，那笑容凄美而决绝：“想他们我才更想死！什么为我好？不，你们只是为了自己好。”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我来找你了……”
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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