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的第三天，青溪镇的里正带着两个村民上山了。他们背着个大筐，筐里装着些米面，还有块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林先生。”里正把筐放在院里，搓着手，笑得有点勉强，“前几天……前几天镇上多有冒犯，这点东西赔个不是。”
我正在晒药，瞥了眼那红布包：“有事就说。”
里正的脸僵了僵，示意村民打开红布——里面是块桃木牌，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
“先生莫怪，”他低下头，“镇上的人都说……都说您养的狐狸是妖物，还有您那徒弟，背着剑看着就吓人……这桃木牌能辟邪，您……”
“啪”的一声，阿竹把手里的药杵摔在石臼里：“胡说！狐狸才不是妖物！我也不是坏人！”
苏珩放下账本，脸色沉了沉：“里正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买东西给了钱，没偷没抢，怎么就成了妖怪？”
小蛮抱着狐狸，突然冲过去把桃木牌扔在地上：“这破木头没我师父的灵稻厉害！不准你咒我师父！”
里正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村民赶紧捡起桃木牌：“先生息怒！我们也是没办法！镇上的人都不敢上山砍柴了，说……说您这听风观是妖怪窝……”
我捏着草药的手指紧了紧。三百年前，三界的人也怕我，怕我的力量，怕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时我觉得厌烦，现在看着里正惶恐的脸，却只觉得……有点好笑。
“你们走吧。”我把晒好的草药收进竹篮，“东西带走，以后不用来了。”
里正还想说什么，被苏珩推着往门口走：“慢走不送。”
他们走后，阿竹蹲在地上，用脚碾着刚才被扔在地上的桃木牌：“师父，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们？”
“因为我们不一样。”苏珩叹了口气，“他们住镇上，我们住山上；他们种地为生，我们……会点他们不懂的本事。”
小蛮突然哭了：“可是我们没害人啊！糖人师傅还夸狐狸机灵呢！”
狐狸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安慰她。
我看着院里的灵稻，突然想起昨天苏珩说，镇上的粮铺在涨价钱，山里的猎户也不敢来换灵稻米了。
“阿竹，明天跟我去镇上。”我往药篓里装了些治风寒的草药，“苏珩，你去把今年的新米装两袋。小蛮，带上你的铁疙瘩。”
阿竹眼睛一亮：“师父，我们去证明自己不是妖怪？”
“不。”我把药篓背在肩上，“去让他们知道，妖怪可不会给他们送药、送米。”
第二天清晨，我们刚走到青溪镇门口，就看见守城的士兵握紧了长枪，远远地喊：“你们别过来！”
阿竹想往前走，被我拉住了。我把药篓放在地上，苏珩把米袋放在旁边，小蛮则举起她的铁疙瘩令牌：“我们是来送东西的！不是妖怪！”
街上的人从门缝里、窗户口探出头，没人敢出来。
就在这时，个妇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见我们就跪了下来：“林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发烧烧得首说胡话，镇上的大夫都没办法了！”
我走过去，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从药篓里拿出颗药丸，塞进孩子嘴里，又从苏珩手里接过水壶，喂他喝了点水。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孩子的烧就退了，开始哼哼着要吃的。
妇人抱着孩子，对着我连连磕头：“谢谢您！谢谢您！您是活菩萨啊！”
周围的门、窗户，悄悄打开了些。
苏珩把米袋往人群那边推了推：“这是新收的灵稻，能强身健体，分发给大家吧。”
阿竹解开药篓：“这些草药能治风寒，谁家需要就来拿。”
小蛮举着铁疙瘩，大声说：“我师父是好人！狐狸也是好狐狸！”
狐狸配合地“嗷呜”叫了一声，声音洪亮得像打鸣。
有个老头颤巍巍地走出来，拿起一小把灵稻：“这……这真是无妄山的灵稻？我爹当年吃过，说能治百病……”
“不是百病，”我看着他，“只是能让人少生病而己。”
人群慢慢围了过来，有人拿草药，有人分灵稻，刚才的恐惧渐渐被好奇取代。那个卖糖人的师傅挤过来说：“我就说那狐狸是好东西！你们还不信！”
守城的士兵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对不住啊，林先生。”
我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突然觉得，消除偏见的，从来不是解释，而是实实在在的善意，像灵稻需要阳光雨露一样，得一点点种下去，才能慢慢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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