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细碎的碎金，透过院角老槐树的枝桠，洒在青石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小院里弥漫着薄荷的清冽与泥土的气息，白玥画正蹲在院墙边，小心翼翼地将几株刚从山上挖来的薄荷苗栽进土里。他穿着一身素白的短打，褪去了长袍的温润雅致，多了几分烟火气，指尖沾着些许泥土，却依旧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什么珍宝。
“小心点，别把根弄断了。”陌千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把刚打磨好的小锄头，走到白玥画身边，弯腰替他松了松土，“这土有点硬，我帮你翻松些，薄荷好扎根。”
白玥画抬起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映得他眼底的疤痕都柔和了几分。他笑了笑，递过一株薄荷苗：“好，那我负责栽，你负责松土，我们分工合作。”
“嗯。”陌千叶应了一声，接过锄头，动作熟练地翻着土。他的手掌粗糙，布满了老茧，握着锄头的姿势却很稳，每一下都恰到好处，不会伤到旁边的小苗。白玥画看着他的手，想起他前几天为了做床，连夜砍木、打磨，手上又添了几道新的细小伤口，心里微微一暖，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温水，递到他面前：“先歇会儿，喝口水。”
陌千叶停下动作，接过碗，仰头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驱散了清晨的微凉。他看着白玥画指尖的泥土，拿起桌上的布巾，递了过去：“你手上沾了泥，擦擦吧。”
白玥画接过布巾，擦了擦指尖，却故意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笑着说：“你的手也脏了，我帮你擦。”
陌千叶的耳根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我自己来就行。”说着，他拿起布巾，笨拙地擦着手上的泥土，指尖却因为紧张，微微有些颤抖。
白玥画看着他羞涩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自从两人决定共居，陌千叶虽然依旧话少，却渐渐卸下了心防，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笨拙的温柔，像一块被温水慢慢融化的冰，一点点显露出内里的柔软。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陌千叶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挡在白玥画身前，眼神警惕地看向院门——自从王虎闹事之后，他对陌生人的靠近总是格外敏感。
白玥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放松，然后走到院门边，推开那条虚掩的门缝。门外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装着新鲜的青菜和几个还带着露水的番茄，拐杖斜靠在门边，脸上布满了皱纹，却带着温和的笑意。
“请问，这里是陌千叶的家吗？”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亲切，目光落在白玥画身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温和的打量。
白玥画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陌千叶说过，镇上有一位老妇人不怕他，还会偶尔来送些东西。他侧身让开门口，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婆婆，您请进。”
老妇人拄着拐杖，慢慢走进院子，目光扫过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院，以及院角正在生长的薄荷苗，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没想到这院子变得这么干净了，千叶这孩子，终于肯好好打理了。”
陌千叶站在原地，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局促，他看着老妇人，声音有些生硬：“王婆婆，您怎么来了？”
这位老妇人正是王婆婆，镇上唯一不惧怕陌千叶的人。多年前，她曾被陌千叶救过，从此便时常来送些自家种的蔬菜，是镇上唯一一个愿意主动靠近他的人。
王婆婆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说：“我这几天没见你去镇上，想着你是不是又没人照顾，就摘了些青菜给你送来。”她的目光落在白玥画身上，好奇地问，“这位是？”
“他叫白玥画，是我的朋友，暂时住在这里。”陌千叶介绍道，声音依旧有些不自然，却难得地主动说了一句话。
白玥画笑着点了点头，对王婆婆说：“婆婆您好，我叫白玥画，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好好好，是个俊朗的小伙子。”王婆婆笑着拍了拍白玥画的手，眼神里满是喜爱，“千叶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以前他一个人，总是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说着，王婆婆提起手里的竹篮，递给陌千叶：“这是我今早刚摘的青菜，新鲜着呢，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尝尝。”
陌千叶接过竹篮，看着里面新鲜的蔬菜，心里微微一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声道：“谢谢您，王婆婆。”
“跟我客气什么。”王婆婆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院角正在打造的木床，以及旁边散落的木屑，“你这是在做什么？打造新家具呢？”
“嗯，给玥画做一张床，还有一张书桌。”陌千叶点了点头，说起这个，他脸上的局促少了几分，多了几分认真，“以前的床太旧了，书桌也坏了，重新做一张，他可以在上面看书。”
王婆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细心。记得那年我摔断了腿，你冒雨把我送回家，还连夜给我劈了一堆柴火，让我冬天取暖，比我那几个不孝的儿子都贴心。”
白玥画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着陌千叶，眼底带着好奇——陌千叶从未和他说起过这件事。
陌千叶的脸颊瞬间红了，他连忙低下头，声音有些含糊：“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怎么是小事呢？”王婆婆叹了口气，坐在石凳上，缓缓说起了当年的往事，“那时候是冬天，下着大雨，我去镇上买药，不小心在半路摔断了腿，躺在泥地里动弹不得。路过的人看到我，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就远远地躲开，生怕被我这个老婆子连累。只有你，千叶，你路过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把我背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把我送回家。”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情，目光落在陌千叶身上，满是感激：“那时候你才十几岁吧，个子还没现在高，背着我那么重的老婆子，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上都湿透了，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到了我家，你还帮我生了火，又冒雨去山上砍了一堆柴火，堆在我家门口，说让我冬天不用怕冷。”
“后来我让你留下吃饭，你却说还有事，转身就走了。我知道，你是怕我家里人嫌弃你，怕他们看到你的脸，会害怕。”王婆婆的声音有些哽咽，“千叶啊，镇上的人都说你是灾星，说你凶狠，可他们哪里知道，你心里比谁都善良。这么多年，你默默帮了镇上多少人，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白玥画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陌千叶身上，眼底满是温柔的了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陌千叶明明内心柔软，却要装出凶狠的模样——那是他保护自己的铠甲，也是他隐藏善良的伪装。
“去年冬天，张阿婆家里的柴火不够了，是你悄悄把自己砍的柴火送了一半过去；前几个月，李家的孩子丢了羊，是你连夜上山帮他找回来的；还有镇上的孤寡老人刘爷爷，每次他生病，都是你悄悄把药放在他门口……”王婆婆一件件说着陌千叶做过的好事，每一件都微不足道，却都透着他骨子里的善良。
陌千叶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他声音有些沙哑：“王婆婆，您别说了，都是小事。”
“怎么能不说呢？”王婆婆看着他，眼中带着疼惜，“你这孩子，总是把好事藏在心里，把凶狠挂在脸上，就是怕别人知道你的善良，会利用你，会伤害你。可你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白玥画轻轻拍了拍陌千叶的肩膀，声音温和：“千叶，你做得很好。”
陌千叶抬起头，撞进白玥画清澈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嘲笑，只有温柔的理解和肯定，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心底的不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底却悄悄泛起了一层水光。
王婆婆看着两人的互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玥画啊，千叶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凶，心里却比谁都软。以后你们住在一起，你可要多照顾他一点，他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白玥画笑着点了点头：“婆婆您放心，我会的。我们会互相照顾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起拐杖，“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以后要是缺什么蔬菜，就去镇上找我，我家的菜园子就在镇东头，随时都能摘。”
“王婆婆，我送您回去吧。”陌千叶连忙说道，拿起墙角的伞——虽然现在没下雨，但他记得王婆婆的腿不好，走山路不方便。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王婆婆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这老婆子还没那么没用。”
“还是我送您吧，山路不好走，我放心不下。”陌千叶坚持道，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王婆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麻烦你了。”
白玥画拿起桌上的竹篮，里面还剩下几个番茄，他递给王婆婆：“婆婆，这些番茄您带回去，路上饿了可以吃。”
王婆婆接过番茄，笑着说：“你这孩子，真懂事。”
陌千叶扶着王婆婆，慢慢走出院子，白玥画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陌千叶小心翼翼地扶着王婆婆，避开路上的石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像一幅温馨的画卷。
走到山路拐角处，王婆婆停下脚步，对陌千叶说：“千叶，你回去吧，前面的路我熟，能走。”
“您慢点走，要是累了，就坐在路边歇会儿。”陌千叶叮嘱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知道了，你这孩子，就是操心。”王婆婆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快回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急了。”
陌千叶点了点头，看着王婆婆拄着拐杖，慢慢走远，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小院，白玥画正坐在石凳上，看着院角的薄荷苗发呆。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着陌千叶，笑着说：“回来了？”
“嗯。”陌千叶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却依旧有些局促，不敢看他的眼睛。
白玥画看着他，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千叶，你以前做了那么多好事，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陌千叶的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怕……怕他们知道了，会觉得我假惺惺，会更讨厌我。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得到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深深的不安。从小到大，他因为脸上的疤痕，受尽了别人的歧视和误解，哪怕他真心想帮助别人，换来的也往往是怀疑和恐惧。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把善良藏在心底，用凶狠的外表来保护自己。
白玥画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千叶，你的善良，不需要隐藏。真正懂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外表而否定你的内心；而那些因为外表就误解你的人，也不值得你在意。”
他的手指轻轻着陌千叶手上的老茧，声音温柔而坚定：“就像王婆婆，她看到了你的善良，所以她不怕你；就像我，我也看到了你的善良，所以我愿意留在你身边。以后，不用再装出凶狠的样子了，做你自己就好。”
陌千叶抬起头，撞进白玥画清澈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满是真诚和肯定，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他的心底，驱散了他多年的不安和自卑。他看着白玥画，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吗？我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白玥画笑着点了点头，握紧了他的手，“你本来就很好，不需要改变什么。”
陌千叶的眼眶微微发红，他低下头，不让白玥画看到他眼底的水光，却轻轻反握住了白玥画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像是在抓住一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院角的薄荷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送来阵阵清冽的香气。小院里安静而温暖，没有世俗的偏见，没有他人的误解，只有两颗彼此靠近的心，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出温柔的羁绊。
“玥画，”陌千叶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以后，我们一起照顾王婆婆吧，还有镇上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白玥画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好啊，我们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阳光落在他们的脸上，温暖而明亮。这一刻，他们都明白，这座小小的小院，不仅是他们的家，更是他们传递温暖的起点。而那些被误解的过往，终将在彼此的陪伴和理解中，慢慢变成岁月里最温柔的印记。
接下来，白玥画起身，拿起桌上的青菜，笑着说：“今天中午，我们就用王婆婆送的青菜做汤吧，再炒一个番茄炒蛋，肯定很好吃。”
“嗯。”陌千叶点了点头，跟着起身，“我去烧火，你负责炒菜。”
“好。”白玥画笑着应道，拿起青菜，走向厨房。陌千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像初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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