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军镇的风，带着沙砾的粗粝，刮在脸上像细针扎。苏清鸢裹紧了驼色披风，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黄土坡，坡上稀稀拉拉长着些沙蒿，远处的烽火台在暮色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镇里了。”萧景渊放下手里的舆图，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听说总兵府后院种了些沙枣，这个时节该结果了，酸甜得很。”
苏清鸢笑着点头，指尖却无意识地着药箱上的铜锁。箱子里装着月见草种子，还有她熬夜画的《辨药图谱》刻版，想着到了军镇就找家印坊，尽快把图谱赶制出来。
马车刚进榆林镇，就见总兵赵毅带着几个亲兵候在城门口，一身铠甲沾着风尘，见了他们翻身下马：“王爷，太子妃娘娘，一路辛苦了！属下己备好了住处，就在府衙后院，清净得很。”
府衙后院果然收拾得干净，院里那棵沙枣树结满了暗红的果子，风一吹，落了满地。苏清鸢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就见个穿着灰布褂子的军医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药箱，脸色焦急：“总兵，营里又倒下三个弟兄，脚气病犯得厉害，脚底板都烂了……”
“慌什么！”赵毅沉声道，“没看见太子妃娘娘在这儿吗？还不快请娘娘去瞧瞧！”
苏清鸢立刻起身：“带我去营里看看。”
军营设在镇外的土城，一排排营房整齐排列，只是不少士兵都光着脚坐在门口，脚底板红肿溃烂，有的还流着脓水。见苏清鸢进来，士兵们都挣扎着起身行礼，被她连忙按住：“快坐着，不必多礼。”
她蹲下身给一个年轻士兵查看伤口，见溃烂处己有些发黑，眉头微蹙：“这不是普通的脚气病，像是混了湿气，又染了毒。”她打开药箱，取出月见草干品和糙米，“赵总兵，麻烦让人烧些热水，把月见草煮成浓汁，让弟兄们泡脚；再让人把糙米磨成粉，掺在粮食里煮粥。”
“这就能好？”赵毅有些怀疑，“太医院的方子都试遍了，也没见好转……”
“试试便知。”苏清鸢一边指挥亲兵烧水，一边解释，“月见草能祛湿解毒，糙米里的养分能补气血，两者搭配，比单纯用药有效。”
萧景渊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地调配草药，给士兵们讲解注意事项，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竟比沙枣的红果还要亮眼。他忽然明白，她为何总说“药草能安人心”——当她蹲在士兵中间，指尖抚过伤口的那一刻，连这荒凉的军镇，都仿佛多了几分暖意。
一连三日，苏清鸢都泡在军营里。士兵们的脚气病果然好转，溃烂处渐渐结痂，连精神都好了许多。有个叫石头的小兵，之前烂得下不了床，如今竟能跟着队伍操练了，见了苏清鸢就乐呵呵地喊：“娘娘，您这药比神仙水还灵！”
这日午后，苏清鸢正在营房外晒月见草，忽然见赵毅领着个穿粗布衣裳的老汉进来，老汉手里捧着个布包，见了她就“扑通”跪下：“求娘娘救救俺孙子！他……他被毒蛇咬了，镇上的郎中都不敢治……”
苏清鸢连忙扶起他：“快起来，带我去看看。”
老汉的家在镇外的沙窝村，土坯房低矮破旧，院子里晒着些干瘪的草药。屋里，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躺在床上，小腿肿得像水桶，伤口处泛着黑紫，呼吸都有些微弱。
“是五步蛇！”苏清鸢一眼认出伤口的齿痕，立刻从药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抗蛇毒血清，又让人取来新鲜的半边莲——这是她在镇外发现的草药，解毒效果极好。她先用银针刺破伤口放血，再将半边莲捣成泥敷上，最后注射了血清。
忙到黄昏，孩子的才渐渐消退，脸色也红润了些。老汉抹着眼泪给她磕头：“娘娘，您是俺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这沙窝村毒蛇多，每年都有被咬死的，要是能有种您说的月见草，俺们就不用怕了……”
“月见草能种。”苏清鸢忽然有了个主意，“赵总兵，军镇的荒地里，能不能划出一块来种月见草？让村民们也学着种，既能给士兵们做药，又能让百姓们多份收入。”
赵毅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属下这就让人去办！”
萧景渊看着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总能在不经意间，把一件事变成两件好事，就像这月见草，既能治病，又能养民，倒比他那些赈灾的文书，更能扎进人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成替嫁炮灰后，我靠医术掀翻京
几日后，军镇外的荒地被开垦出来，苏清鸢带着士兵和村民们一起播种。她教大家如何翻土、施肥，如何在沙地里保水，萧景渊则帮着搬运种子，额角的汗珠子滚落，砸在黄土地上，瞬间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王爷，您歇会儿吧。”苏清鸢递过水壶，“这点活哪用得着您动手。”
“你都能蹲在地里种一下午，我怎么就不能？”他接过水壶喝了口，忽然指着远处，“你看，那边的紫菀苗运到了。”
果然，一队马车浩浩荡荡驶来，车斗里装满了绿油油的紫菀苗，老周正坐在头辆马车上，远远就朝他们挥手。苏清鸢眼睛一亮，拉着萧景渊就跑了过去：“老周！你们可算来了！”
“娘娘放心，一路没冻着，苗都精神着呢！”老周跳下车，指着苗箱，“俺们按您说的，在路上就给苗浇了抗寒的药水，到了就能下地。”
接下来的几日，榆林军镇热闹起来。士兵们和村民们一起，把紫菀苗种满了荒地，田埂上还种上了月见草，远远望去，一片新绿铺在黄土地上，竟有了几分江南的模样。
苏清鸢在田边搭了个简易的暖棚，用来培育新的药苗。萧景渊处理完军镇的公务，就来暖棚帮她记录数据，有时两人并肩蹲在苗畦边，看着幼苗冒出新叶，能傻乐半天。
“你看这株，”苏清鸢指着株紫菀苗，“比在京城长得壮实，看来这黄土还挺养它。”
“等秋天收了，就把种子分发给各村，让大家都种。”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泥土的气息，格外踏实，“明年再来，说不定能看到一片紫菀花海。”
苏清鸢笑着点头，忽然瞥见暖棚角落放着个布偶，是石头小兵送的，用沙枣树皮做的，丑丑的，却带着股憨气。她忽然觉得，这荒凉的榆林，竟有了家的味道。
这日傍晚，两人正在暖棚里整理药材，忽然见秦风匆匆进来，神色凝重：“王爷，京城传来急信，皇后娘娘……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太医院束手无策，请您即刻回京。”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皇后的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中毒？她看向萧景渊，见他眉头紧锁，指尖捏着密信，指节都泛了白。
“你们先回，我把这边的收尾工作做完就走。”苏清鸢强作镇定，“紫菀刚种下，得教村民们怎么护理，还有《辨药图谱》的刻版，也得盯着印出来。”
“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留下？”萧景渊立刻否决，“让老周留下教他们，图谱让赵毅盯着印，我们一起走。”
“可是……”
“没有可是。”他握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皇后那边要紧，而且……”他压低声音，“蛇影教的余党还没肃清，我不放心你单独在这里。”
苏清鸢看着他眼底的担忧，终究点了点头。她让人叫来老周，把护理紫菀的要点一一交代清楚，又把图谱的刻版交给赵毅，叮嘱他尽快印出来，分发到各军镇和村落。
离开榆林的那天，天刚蒙蒙亮。石头和几个士兵来送行，手里捧着包沙枣干：“娘娘，这是俺们自己晒的，甜得很，路上吃。”老汉也来了，背着半袋新收的月见草种子：“娘娘，这种子您带上，回京城也能种，俺们村的人说了，等紫菀丰收了，就给您送最好的去！”
苏清鸢看着他们淳朴的笑脸，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转身看向那片新种的药田，晨雾中，紫菀苗和月见草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片绿色的波浪。她知道，就算她走了，这片药田也会好好生长，带着她的心意，在这片黄土地上扎根、开花。
马车驶离榆林镇时，苏清鸢掀开帘子，看着那片绿色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忽然道：“萧景渊，明年春天，我们还来好不好？”
“好。”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指尖缠着她的发丝，“等皇后的事了了，我们就来，看看紫菀开了没，看看石头他们的脚气病彻底好了没。”
风从车窗灌进来，带着沙砾的粗粝，却仿佛也混着淡淡的药香。苏清鸢靠在他肩上，忽然觉得，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他，有这些牵挂的人和事，就什么都不怕。
暖棚里的新苗还在继续生长，军镇的士兵们开始学着炮制草药，沙窝村的老汉教着村民们种月见草……这片黄土地上，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像那破土而出的紫菀，带着顽强的生命力，一点点染绿荒凉，也一点点温暖人心。
而属于苏清鸢和萧景渊的故事，也像这漫延的药香，在岁月里继续生长，带着江南的温润，京城的厚重，还有榆林军镇的坚韧，绵长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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