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时,己是霜降。清蘅堂的银杏叶落尽了枝头,光秃秃的枝桠指向湛蓝的天空,倒比秋日多了几分疏朗。苏清鸢推开西厢房的窗,晨间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药柜的铜环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姑娘,王爷让人把北关带回来的草药都搬进后院了,说是您特意嘱咐要种的防风和黄芪。”绿萼端着铜盆进来,热水里浮着几片紫苏叶,“厨房炖了银耳羹,放了您去年晒的陈皮,说是给您补补身子。”
苏清鸢接过毛巾擦了擦手,指尖触到温热的水汽,心里漾起暖意:“知道了。对了,周院判那边有消息吗?上次让他配的润肺膏,不知好了没有。”
“昨儿个周院判就派人送来了,说是加了新采的川贝,效果更好些。”绿萼往炉子里添了块炭,“他还说,皇上这几日咳嗽轻多了,昨儿个还在御花园里走了半圈呢。”
“那就好。”苏清鸢松了口气,走到药架前翻找,“把润肺膏取来,等会儿我去趟宫里,给皇上送去。”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萧景渊披着件月白锦袍走进来,发间还带着晨露的湿气,显然是刚从演武场回来。
“要进宫?”他拿起桌上的润肺膏,揭开瓷盖闻了闻,“周院判的手艺倒是精进了。”
“嗯,去看看父皇。”苏清鸢给他倒了杯热茶,“北关的折子递上去,父皇没说什么吧?”
“父皇夸了秦风几句,说他有勇有谋,还赏了不少东西。”萧景渊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她鬓边的银簪上——那是他在北关给她买的,上面镶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对了,户部的人来问,清蘅堂的药材铺子要不要扩开些,说是城南那边还缺个药庐。”
“不必了。”苏清鸢摇摇头,“清蘅堂够大了,再多就顾不过来了。倒是城郊的惠民药庐,我想再添两个药工,冬天快到了,风寒病人多,他们忙不过来。”
萧景渊笑着点头:“都依你。等会儿进宫,我陪你去。”
“你不去处理公务吗?”
“今日没什么要紧事。”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再说,许久没陪你进宫了。”
两人换了身常服,坐上马车往皇宫去。御道两旁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被扫街的内侍堆成小堆,踩上去软软的。苏清鸢掀开帘角,看着熟悉的宫墙,忽然想起刚嫁入靖王府时,第一次进宫的紧张模样,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萧景渊握住她的手。
“想起刚嫁给你的时候,第一次进宫给皇后请安,紧张得手心首冒汗。”她转头看他,“那时候你还板着脸,吓得我以为你不高兴。”
“我那是怕你说错话。”萧景渊挑眉,“毕竟宫里规矩多,你又是个随性的性子。”
“现在就不怕了?”
“现在不怕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因为你是我的王妃,谁敢说你半句不是。”
苏清鸢的脸微微发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马车里的暖意混着淡淡的药香,比御花园的花香还要让人安心。
到了坤宁宫,皇上正在暖阁里看奏折。见他们进来,放下朱笔笑了:“你们倒是来得巧,朕刚看完北关的折子,正想找你们说话呢。”
“父皇龙体安康?”苏清鸢上前请安,把润肺膏递过去,“这是周院判新配的,父皇试试。”
“还是清鸢贴心。”皇上接过瓷瓶,让内侍倒了些在碟子里,用银匙舀着尝了尝,“嗯,比上次的润些,不错。”他看向萧景渊,“北关的事,你办得很好。秦风那小子,朕看是个可塑之才,让他在北关多历练历练,以后定能成大器。”
“儿臣遵旨。”萧景渊躬身应道。
皇上又问了些北关的百姓近况,苏清鸢一一答了,说起百姓们如何感恩,如何在城门口跪送,皇上听得连连点头:“百姓是根本,你们能把他们放在心上,很好。”他顿了顿,看着苏清鸢,“清鸢啊,你母亲的事,景渊都跟我说了。莲心虽然死了,但她的家人包庇纵容,朕己经让人查抄了,你放心。”
苏清鸢眼眶一热,屈膝行礼:“谢父皇。”
“起来吧。”皇上叹了口气,“你母亲是个好女子,可惜命薄。以后有景渊护着你,朕也就放心了。”
从坤宁宫出来,路过御花园,看见几个小太监在修剪梅枝。苏清鸢停住脚步,看着那些含苞待放的梅骨朵,忽然道:“等梅花开了,我们来折几枝回去插瓶吧?”
“好啊。”萧景渊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到时候让厨房做些梅花糕,配着你酿的青梅酒,正好。”
两人沿着宫道慢慢走着,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路过一处偏殿时,听见里面传来孩童的笑声,探头一看,是几位皇子公主在玩投壶。
“那是三皇子吧?都长这么高了。”苏清鸢笑着说,“上次见他还是在中秋宴上,怯生生的,不敢说话。”
“他母亲上个月晋了妃位,底气足了,自然活泼些。”萧景渊看着那些孩子,忽然握住她的手,“我们……要不要也生一个?”
苏清鸢的脸瞬间红了,甩开他的手往前走:“胡说什么呢。”
萧景渊追上她,低声笑道:“我是认真的。你看他们多热闹,我们府里也该添个孩子了。”
“那也得看缘分。”苏清鸢的声音细若蚊蚋,却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回到清蘅堂时,己是午后。绿萼说周院判来了,正在花厅等着。两人连忙过去,见周院判正对着一叠药材出神,手里还拿着本药书。
“周院判。”苏清鸢笑着打招呼。
周院判连忙起身行礼,手里的药书差点掉在地上:“王爷,王妃。老臣今日来,是想跟王妃讨个方子。”他指着桌上的药材,“这是西域来的‘雪莲花’,据说能治顽疾,可老臣没试过,想问问王妃有没有用过。”
苏清鸢拿起雪莲花看了看,花瓣洁白,带着淡淡的清香:“这东西性温,确实能治风湿,但不能多服,否则会动火。我这里有个方子,用雪莲花配当归、枸杞,泡酒喝,对风寒湿痹很有效,周院判要不要看看?”
“要!要!”周院判连忙拿出纸笔,“王妃快写下来,老臣回去试试。”
苏清鸢提笔写下方子,萧景渊在一旁看着,见她写字时手腕微扬,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过,竟比看奏折时还要顺眼。
周院判拿着方子千恩万谢地走了,绿萼端来刚做好的银耳羹。苏清鸢舀了一勺,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日让你给城南的张婆婆送药,送了吗?她的腿疾怕是又犯了。”
“送了,张婆婆还让我给您带了袋她自己种的红薯,说可甜了。”绿萼指着墙角的布袋子,“我己经蒸上了,等会儿就能吃。”
萧景渊拿起个红薯闻了闻,笑道:“这味道倒是熟悉,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吃过。”
“王爷也吃过红薯?”苏清鸢有些意外。
“怎么没吃过?”萧景渊看着她,“那时候跟着父皇去南巡,住过农户家,还跟着他们去地里挖红薯呢。”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等过些日子,我们也去城郊走走,看看农户怎么收庄稼,好不好?”
“好啊。”苏清鸢点头,“我还想看看他们种的药材,说不定能学到些新东西。”
夕阳西下时,蒸红薯的香气漫了满院。绿萼端着盘子进来,红薯的皮裂开,露出金黄的瓤,冒着甜甜的热气。
萧景渊拿起一个,吹了吹递给苏清鸢:“尝尝,看甜不甜。”
苏清鸢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从舌尖漫到心里,她看着萧景渊眼里的笑意,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日子——没有烽烟,没有阴谋,只有满室的药香,和身边这个人的陪伴。
窗外的暮色渐渐浓了,檐角的灯笼被点亮,暖黄的光晕映着窗纸上的竹影,温柔而宁静。药柜上的铜环在灯光下闪着光,像是在诉说着这寻常日子里的小确幸。
苏清鸢靠在萧景渊肩上,听着他偶尔说几句朝堂上的事,偶尔说几句药圃里的话,觉得时光慢得像流水,却又快得让人舍不得。她知道,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有他在,有这清蘅堂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这里,有她的药,她的家,她的牵挂,和她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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