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的最后一个暖日，阳光透过清蘅堂的雕花窗棂，在药圃边的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清鸢蹲在畦边，正给新开的野菊松土机，指尖沾着的泥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菊香。
“姑娘，这野菊开得真好，比去年的艳多了。”绿萼抱着个竹篮从月亮门进来，篮子里是刚从井里提上来的冬枣，红得发亮，“方才周院判让人送了封信，说太医院新来了批药材，让您有空去挑些合用的。”
苏清鸢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接过绿萼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知道了，等过几日天凉些再去。”她望着药圃里的野菊，黄灿灿的一片，在风中摇曳生姿，“这些野菊得收了，晒干了能泡茶，也能入药，平肝明目最是管用。”
绿萼蹲下来帮着摘菊花，忽然指着西墙外的方向：“姑娘你看，王爷回来了！”
苏清鸢抬头望去，只见萧景渊穿着件月白锦袍，正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从巷口走来，玄色披风在风里轻轻摆动，身后跟着的秦风手里提着个木盒，看着沉甸甸的。
“王爷今日回来得早。”苏清鸢迎上去，替他解下披风，“刚从宫里回来？”
“嗯，父皇今日精神好，留着说了会话。”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外面的凉意，“给你带了样东西。”他示意秦风把木盒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支玉簪，簪头雕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玉质温润，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这是……”苏清鸢指尖拂过玉簪，眼里满是惊喜。
“前几日去城西的玉器铺，看见这簪子觉得配你，就买下来了。”萧景渊拿起玉簪，轻轻插进她的发髻，“正好配你今日的衣裳。”
苏清鸢摸了摸发间的玉簪，脸颊微微发烫，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总买这些小玩意。”嘴上虽这么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绿萼在一旁看得首乐，转身去厨房端了刚沏好的菊花茶：“王爷，王妃，尝尝今年的新菊，加了些枸杞，暖身子。”
三人坐在药圃边的石桌旁，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菊花茶的清香混着野菊的芬芳，让人浑身舒泰。萧景渊喝了口茶，忽然道：“方才路过惠民药庐，看见那里排着长队，是出什么事了？”
“这几日风大，不少人染了风寒，咳嗽不止。”苏清鸢剥了颗冬枣递给他，“我让药庐的老陈多备了些止咳的药，应该能应付。”她顿了顿，“对了，上次让你查的城南张木匠的事，有眉目了吗？他说他儿子在北关当兵，这半年没信了，急得满嘴燎泡。”
“查了，他儿子跟着秦风在北关守城，上个月还立了功，只是没来得及写信。”萧景渊从怀里掏出封信，“这是秦风让人捎回来的，我顺路取了，你明日给他送去吧。”
苏清鸢接过信，小心翼翼地放进袖袋：“太好了，张木匠知道了肯定高兴。”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三皇子的奶娘前几日来说，小殿下夜里总哭闹，怕是受惊了，我配了些安神的香囊，你明日进宫顺便带过去吧。”
“好。”萧景渊点头，看着她鬓边的玉簪在阳光下闪着光，忽然笑道，“前几日父皇还说，让我们明年开春搬进宫里住，离着近，也方便些。”
“搬进宫里？”苏清鸢愣了愣，“可我还是喜欢清蘅堂，这里有药圃，有熟悉的街坊，住着自在。”
“我也觉得清蘅堂好。”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我跟父皇说了，宫里规矩多，住着拘束，还是外面自在。父皇笑我被你带得越来越像个平民百姓了。”
苏清鸢被他说得笑起来：“那不是正好？做个平民百姓，守着这药铺，平平安安过日子，多好。”
正说着，院外传来敲门声，绿萼去开了门，回来时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篓的老汉，是城郊种草药的李大叔。
“李大叔，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苏清鸢起身让座。
李大叔把药篓放在地上，擦了擦汗：“苏姑娘，我这几日种的紫苏熟了，给你送些来。前几日我家老婆子咳得厉害，吃了你给的药就好了，这点东西你可千万别嫌弃。”
药篓里的紫苏绿油油的，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苏清鸢笑着道谢：“李大叔太客气了，这些紫苏正好能做些紫苏膏，治风寒最管用。”她让绿萼取了些银钱给李大叔，“这点钱您拿着，不能白要您的东西。”
李大叔连忙摆手：“苏姑娘这就见外了，你帮了我们那么多，这点紫苏算什么。”推让了半天，还是把银钱收下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萧景渊看着李大叔的背影，对苏清鸢道：“你在这一带的名声，可比我这靖王大多了。”
“那是自然，我这药能治病，你那王爷的名头可治不了。”苏清鸢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身去收拾紫苏，“这些紫苏得赶紧晾上，不然会蔫的。”
萧景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熟练地将紫苏摊在竹匾里，阳光照在她的侧脸，鬓边的玉簪闪着柔和的光，竟比御花园里的繁花还要动人。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没有权谋算计，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柴米油盐的寻常，和身边这个人的陪伴。
傍晚时分，绿萼做了紫苏焖鱼，还蒸了新收的糯米糕。三人围坐在厨房里的小桌旁，炉火上的水壶“咕嘟”作响，映着满桌的热气，格外温馨。
“这鱼真鲜，绿萼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苏清鸢夹了块鱼放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是姑娘教得好。”绿萼笑得眉眼弯弯，“对了姑娘，明日要不要去逛集市？听说有西域来的商人，带了些新奇的药材，说不定有您合用的。”
“好啊。”苏清鸢看向萧景渊，“你有空吗？一起去？”
“当然有空。”萧景渊给她夹了块糯米糕，“正好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儿，给你买些。”
夜色渐浓，清蘅堂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映着外面的菊影，温柔而宁静。苏清鸢靠在窗边，看着萧景渊在药圃里给野菊盖草帘，动作虽然生疏，却很认真。晚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菊香，混着药圃里的泥土气息，让人心里踏实。
她忽然想起刚嫁过来的时候，总觉得这靖王府冷冰冰的，如今才明白，原来温暖的从来不是地方，而是人。有他在的地方，无论是雕梁画栋的王府，还是这朴实无华的清蘅堂，都是家。
萧景渊盖好草帘走进来，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从身后轻轻抱住她：“在想什么？”
“在想，这样的日子真好。”苏清鸢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有药，有家，有你。”
萧景渊低头，在她发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得像晚风：“会一首这样好下去的。”
窗外的月光爬上墙头，照在药圃里的野菊上，银辉点点。清蘅堂的灯亮了很久，药香混着饭菜的香气，在寂静的夜里弥漫开来，成了这寻常岁月里，最动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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