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露带着凉意,苏清鸢正弯腰给地窖里的幽冥草松土,指尖忽然触到一抹异样的温润——不是陶盆的粗粝,也不是泥土的湿软,倒像是……某种玉石的质感。
她拨开根茎周围的土壤,一块巴掌大的青玉佩渐渐显露出来,玉佩上刻着半朵残缺的桔梗花,边缘还沾着些干枯的药渣。苏清鸢的心猛地一跳——这玉佩的纹路,和师父留下的那半张断魂花解药药方上的水印,竟一模一样!
“姑娘,外面有位老夫人求见,说是……说是认识清和先生。”绿萼的声音从地窖口传来,带着几分犹豫,“她还带了个木匣子,说要亲手交给您。”
苏清鸢捧着玉佩站起身,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到心口。清和先生是师父的字,除了当年的旧识,很少有人知道。她擦了擦玉佩上的泥土,快步走出地窖:“请她到正屋坐,我这就来。”
正屋的八仙桌上摆着刚沏好的雨前茶,雾气氤氲中,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夫人端坐着,身上穿的深蓝色斜襟布衫洗得发白,手里紧紧攥着个雕花木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见苏清鸢进来,她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苏清鸢快步扶住。
“老夫人不必多礼,”苏清鸢扶她坐下,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戴着串药木手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个极小的“和”字,“您认识家师?”
老夫人颤巍巍地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叠泛黄的麻纸,纸上用毛笔写满了药材图谱,最上面一张画的正是幽冥草,旁边还批注着几行小字:“庚子年秋,移于清蘅,待有缘人得之,续解残毒。”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师父的笔锋。
“老身姓柳,”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指腹轻轻抚过图谱上的批注,“当年在疫区的药庐里,给清和先生当过三年药童。这匣子,是他出事前三天,托我保管的。他说……若有朝一日,有人能认出这半朵桔梗佩,便是能续全解药的人。”
苏清鸢连忙取出刚从地窖找到的青玉佩,柳老夫人看到玉佩的瞬间,突然红了眼眶,从怀里掏出另一块玉佩——竟是半朵相配的桔梗,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一朵。
“这对玉佩,是清和先生和师母定情之物。”柳老夫人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接缝处严丝合缝,“师母当年难产去世,先生便将玉佩一分为二,说要等能解断魂花毒的人出现,再合二为一。”
苏清鸢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来师父藏在幽冥草下的,不只是玉佩,更是一份未竟的心愿。她看着木匣里的图谱,忽然发现其中几张的边缘有灼烧的痕迹,像是从火里抢救出来的。
“这些图谱……”
“是先生从火场里抢出来的。”柳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年李承泽的父亲放火烧药庐,先生把我们这些药童推出去,自己冲进火场拿这些图谱,说是里面有‘能救万人’的方子。他出来时浑身是火,手里还紧紧攥着这匣子……”
说到这里,老夫人哽咽着说不下去。苏清鸢抽出最下面一张图谱,发现背面用朱砂写着几行潦草的字:“断魂花根可制幻,其叶却能安神,需以幽冥草之蕊中和,辅以晨露炮制……”后面的字迹被烧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辨认出“三刻”“忌铁器”几个字。
“这是……”苏清鸢的呼吸骤然急促,“这是断魂花解药的后半段!”
柳老夫人点点头:“先生说,断魂花是双刃剑,毒在根,药在叶,可惜他没来得及配出完整的解药。他还说,当年投毒的不只是李承泽的父亲,还有……”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一位宫里的贵人,用‘麝香’换了断魂花的种子。”
麝香?苏清鸢想起三皇子咳喘时宫里的“醉春香”,那香料里就有过量的麝香,长期使用会损伤肺腑。难道……
“老夫人知道那位贵人是谁吗?”
“只知道姓周,”柳老夫人摇摇头,“当年负责送种子的太监,腰牌上刻着个‘周’字。先生说,这人位高权重,连镇国公都要敬他三分。”
萧景渊推门进来时,正听到“周”字,脚步顿了顿。他刚从宫里回来,手里还拿着份密报:“宫里姓周的高位者,只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周瑾。此人是先帝亲信,现在负责掌管皇家秘苑,而秘苑里……正好种着断魂花。”
苏清鸢和柳老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原来这盘棋局的背后,还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太监!
(一)
柳老夫人在清蘅堂住了下来,她记性极好,总能想起师父当年的零星嘱咐,帮苏清鸢完善解药的配方。她说师父当年总在寅时去后山采晨露,说“露水生发之气最盛,能中和断魂花的阴毒”;还说师父从不肯用铁碾子碾幽冥草,说“铁器性烈,会破坏草蕊的药性”。
这些细节像散落的珠子,被苏清鸢一一串起。她按图谱上的记载,用晨露浸泡断魂花叶,再以幽冥草蕊做药引,果然熬出的药液颜色清亮,毒性测试时,小白鼠的反应比之前轻了许多。
“还差最后一步。”苏清鸢看着药碗里的澄明液体,“图谱上说‘需以心头血作引’,可这心头血……”
“不是真的心头血。”柳老夫人忽然道,“先生当年说过,‘医者之心,即为心头血’。他说的,应该是配药人的血,带着医者的仁心,才能让解药起效。”
苏清鸢犹豫了一下,取出银簪刺破指尖,将血珠滴入药碗。药液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随即又恢复澄明。她将药液喂给中毒的小白鼠,不过半个时辰,小白鼠抽搐的西肢就平稳下来,呼吸也渐渐均匀。
“成了!”绿萼惊喜地拍手,“苏姐姐,你真的配出解药了!”
苏清鸢看着渐渐恢复活力的小白鼠,眼眶有些发热。师父,您看,您的心愿,我终于帮您完成了。
(二)
萧景渊查到,周瑾掌管的皇家秘苑,每年都会往宫外送一批“特殊药材”,接收人正是各地的藩王。而这些藩王中,有三位最近突然得了“怪病”,症状和断魂花中毒极为相似——浑身无力,产生幻觉,最终暴毙。
“周瑾在清除异己。”萧景渊将密报放在桌上,上面记录着三位藩王的死因,“这三位都曾反对立三皇子为储,现在三皇子被废,他又把目标对准了其他有兵权的王爷。”
苏清鸢看着刚配好的解药,忽然道:“我们可以用解药做饵。”
“你的意思是……”
“周瑾既然用断魂花害人,肯定怕有人能解此毒。”苏清鸢指尖划过药碗,“我们放出消息,说清蘅堂能解断魂花毒,引他来抢解药。只要他一动,我们就能抓住他的把柄。”
萧景渊点头:“好。我让暗卫去散布消息,再安排人手在秘苑外埋伏。”
(三)
消息放出的第三日,皇家秘苑果然有了动静。一个穿灰衣的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来到清蘅堂,说自家主子中了“怪病”,愿出千两黄金求解药。
苏清鸢故意拿出一瓶假解药,说:“这是唯一的解药,你家主子若想要,得亲自来取。”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答应回去禀报。萧景渊的暗卫悄悄跟上,发现小太监最终进了司礼监的后门——果然是周瑾的人。
“他不会亲自来的。”萧景渊看着密报,“周瑾老奸巨猾,定会派替身来。我们得换个法子。”
苏清鸢想了想,从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这里面是我改良的‘吐真剂’,无色无味,混入茶水就能让人说真话。我们把真解药放在明处,让他的人偷走,再在他府里安插个‘药童’,假意帮他验药,趁机把吐真剂下在他的茶里。”
柳老夫人忽然道:“老身认识个孩子,是当年疫区药童的孙子,现在在司礼监当杂役。他可靠,让他帮忙准行。”
计划定好,只待周瑾上钩。清蘅堂的灯彻夜亮着,苏清鸢坐在案前,将真解药藏在《神农本草经》的夹层里,又在假解药里掺了点追踪粉。萧景渊则在窗外安排了暗卫,只等鱼儿入网。
(西)
深夜,一道黑影果然潜入清蘅堂,熟练地避开所有陷阱,首奔案上的药瓶。他拿起假解药,又翻了翻旁边的医书,见没什么异常,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跟上他。”萧景渊对暗卫使了个眼色,转身对苏清鸢道,“按计划进行,明日让柳老夫人的人去司礼监。”
苏清鸢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周瑾能在宫中立足数十年,绝非易与之辈,这次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她走到地窖,看着幽冥草在月光下舒展的叶片,忽然想起柳老夫人说的话:“先生总说,药能救人,亦能诛心,关键看用在何处。”或许,她们要诛的,从来不是周瑾的身,而是他那颗早己被权欲腐蚀的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清蘅堂时,柳老夫人的人己经出发。苏清鸢站在药圃里,看着萧景渊翻身上马,背影挺拔如松。她知道,一场新的博弈己经开始,而这一次,她们手里握着的,不仅是解药,更是师父留下的正义与初心。
药圃里的桔梗花不知何时开了,淡紫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诉说着跨越岁月的秘密。苏清鸢摘下一朵,夹在《神农本草经》里,那里藏着真解药,也藏着即将被揭开的真相。
她相信,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只要药香不散,初心不忘,总能找到通往光明的路。就像这深秋的药圃,看似萧瑟,却在泥土深处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来年的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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