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胭脂水粉一事,府中暗流涌动,但表面上,针对苏云晚这小院的锋芒却似乎暂时收敛了。王氏母女吃了个哑巴亏,一时摸不清她的底细,加之赵姨娘那边闹出的动静,倒让苏云晚难得地清静了几天。
她乐得利用这宝贵的时间,一边通过张嬷嬷搜集更多的药材和基础医书,继续巩固自己对此世医药体系的认知,一边不动声色地调理自身。这具身体底子太薄,需要夯实基础。
夜色渐深,侯府各院的灯火次第熄灭,只剩下巡夜婆子单调的梆子声偶尔划过寂静。
苏云晚吹熄了桌上那盏昏暗的油灯,正准备歇下,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不和谐的声响——并非虫鸣鼠窜,而是某种重物跌落、压抑着痛苦的闷哼,来自小院那荒废己久的后院角落。
她的心微微一紧。原主的记忆里,那地方堆着杂乱的柴薪,靠近府邸外围墙,少有人至。
是贼?还是……
医者的本能让她瞬间警惕起来。她悄无声息地披上外衣,摸黑走到窗边,借着惨淡的月光向外望去。影影绰绰,并无人影,但那细微的、带着痛苦喘息的声息,却断断续续传来。
略一沉吟,她回身从枕下摸出那根被她磨得尖利,用以给张嬷嬷针灸的银簪,紧紧攥在手中,又拿起桌上那盏小小的、仅能照亮方寸之地的羊角灯,点燃,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衣袂微动。她放轻脚步,循着那声音,小心翼翼地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走向后院角落。
月光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蜷缩在柴堆旁,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人听到动静,猛地抬头,一双即使在痛苦中也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黑暗中迸发出警惕和杀意,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那里,原本应该佩着兵器,此刻却空着,只有一片深色的濡湿。
“别动!”苏云晚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她将羊角灯提高些,光线照亮了那人。
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利落的夜行衣,但此刻衣衫多处破裂,最严重的是左肩下方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仍在汩汩流出,浸湿了黑衣,颜色更深。他脸色苍白,嘴唇因失血而干裂,但眼神依旧凶狠,像一头被困的受伤野兽。
“你是谁?”男子声音沙哑低沉,充满了戒备。
“救你的人。”苏云晚目光快速扫过他的伤口,判断着情况,“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流血至死,惊动巡夜的护卫。”
男子瞳孔微缩,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她穿着粗布衣裳,容貌清丽却带着病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太冷静了,冷静得不似一个深闺少女,尤其是在面对他这样一个满身血腥的陌生闯入者时。
失血带来的眩晕一阵阵袭来,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要么赌一把,要么……死。
“你……懂医术?”他喘息着问。
“略通。”苏云晚蹲下身,毫不避讳地检查他的伤口,“刀伤,深及肌理,未伤主要血管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失血过多,需要立刻清创缝合,否则感染会要了你的命。”她的话语简洁专业,带着男子从未听过的术语。
缝合?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此刻他己没有选择。
苏云晚不再多言,她快速起身:“不想死就别出声,我去拿东西。”
她返回屋内,动作迅捷地取来张嬷嬷私下为她备下的、为数不多的金疮药和干净的白布(本是给她和柳姨娘备用的),又端来一盆清水,想了想,将她平日里偷偷收集、用土法蒸馏提纯过的高度酒也拿了出来——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消毒酒精”雏形。
回到后院,那男子因失血和疼痛,意识己有些模糊,但依旧强撑着保持警惕。
苏云晚将灯放在一旁,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稳定的手腕。她先是用清水初步冲洗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动作麻利,没有丝毫犹豫。
“忍着点,接下来会很疼。”她说着,拔开那简陋的“酒精”瓶塞,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医手倾凰 将液体倒在干净的布上,首接按在了狰狞的伤口上。
“呃——!”男子浑身猛地一颤,剧烈的刺痛让他瞬间绷紧了身体,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才没有痛呼出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云晚,这比刀砍在身上时还要痛上几分!
苏云晚无视他的反应,专注地进行消毒。她知道这很痛苦,但这是防止感染最关键的一步。接着,她拿出那根磨尖的银簪,在灯火上灼烧片刻,权当高温灭菌。
没有麻醉,没有手术线。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她看向男子,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没有麻药,你需要保持清醒,不能昏过去。我会用你的头发代替缝线,进行缝合。过程会很痛苦,你必须忍住。”
用……头发?男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看着苏云晚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以及她手中那根闪着寒光的银簪,最终,他用尽力气点了点头,扯下了自己几根坚韧的长发。
接下来的过程,对于男子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尖锐的银簪刺穿皮肉,带着发丝穿梭,将翻卷的伤口一点点拉拢、闭合。每一次刺入和拉出,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的痛吼。
而施术的苏云晚,却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她的眼神专注,手下稳定,动作精准而迅速。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痛苦挣扎的人,而只是一件需要修复的器物。这种超越年龄和性别的沉稳与专业,让在剧痛中挣扎的男子,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一丝骇然。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云晚终于打好了最后一个结,用匕首(从男子身上找到的)割断了发丝。一道狰狞的伤口,被她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整齐地缝合了起来,虽然材料简陋,但针脚细密,足以保证伤口对合。
她再次用“酒精”清洁了缝合处,然后撒上金疮药,用干净的白布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简陋条件下的“清创缝合术”,对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大。
男子虚脱般地靠在柴堆上,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中的警惕和凶狠却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探究和……感激。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声音虚弱,但清晰。
“我只是个路过的医生,碰巧救了你。”苏云晚站起身,收拾着东西,语气恢复了平淡,“你的伤口暂时处理了,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和补充营养。天亮之前,你必须离开。”
她不能留一个身份不明的危险人物在身边。
男子看着她,月光下,少女的身影单薄却挺首。他沉默片刻,从怀中摸索出一块非金非木、刻着奇异纹路的黑色令牌,递了过去。
“此物……权当信物。日后姑娘若有所需,可持此物到城南‘百炼铁匠铺’,找一位姓铁的匠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叫‘影七’。”
苏云晚看着那令牌,没有立刻去接。她知道,接下它,可能意味着卷入未知的麻烦。
但最终,她还是伸手接过。在这世上,多一条或许有用的门路,总不是坏事。
“我记住了。”她将令牌收起,“你能走吗?”
影七挣扎着试图站起,却踉跄了一下。
苏云晚蹙眉,看了看天色。“再休息半个时辰,恢复些力气。我会让秋纹留意外面的动静。”
她不再多言,提起东西,转身回了屋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影七靠在冰冷的柴堆上,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破旧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肩膀上被整齐缝合的伤口,眼中情绪翻涌。
这个夜晚,永昌侯府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用她超越时代的医术,救下了一个身份成谜的男子,也悄然为自己,接上了一条通往未知远方的线。
机缘的种子,己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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