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刚过,文渊阁外的海棠花被洗得格外娇艳,花瓣上的水珠顺着纹路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点点湿痕。陆昭明刚批改完各地呈上来的灾情奏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早己凉透的茶盏,却发现杯底只剩下几片干枯的茶叶。
“学士,该用午膳了。”侍从轻声提醒,手里捧着食盒,里面是简单的两菜一汤——清炒时蔬、酱焖瘦肉,还有一碗粟米粥。这是陆昭明一贯的膳食,自他入阁参政以来,从未有过奢华之举。
可就在侍从刚要将食盒放在案上时,阁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御史王伦带着两个小吏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倨傲。王伦是李嵩的门生,自李嵩被打入天牢后,他便成了文官集团里对抗“萧党”的领头人,近日总找借口刁难陆昭明。
“陆学士倒是清闲,”王伦瞥了眼食盒,语气带着讥讽,“如今江南水灾刚过,百姓流离失所,学士却在这里享用佳肴,怕是忘了肩上的责任吧?”
陆昭明放下茶盏,神色平静:“王御史此言何意?这不过是寻常膳食,何来‘佳肴’之说?况且江南水灾的赈灾粮款己由户部拨付,赈灾官员也己派往各地,奏折都在案上,王御史若有疑问,可自行查看。”
王伦却不看奏折,反而走到案前,拿起陆昭明刚批改完的灾情奏本,翻了几页,突然指着其中一段道:“陆学士,你这批复有误!江南此次水灾涉及三州十二县,你只批复拨付十万石粮食,根本不够!依我看,至少需二十万石,你这是故意克扣赈灾粮款,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陆昭明皱起眉:“王御史可知,国库现存粮食仅五十万石,除了江南赈灾,北境军需、西北旱灾也需粮食。若给江南拨付二十万石,其他地区便会断粮,此事需从长计议,而非一味求多。”
“从长计议?”王伦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怕得罪萧景珩吧!北境军需向来由萧侯爷掌管,你处处为他考虑,可不就是‘萧党’之人?”
这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文渊阁里的平静。旁边的小吏们都低下头,不敢出声——自李嵩倒台后,“萧党”这个名号就成了王伦一派攻击异己的利器,凡是与萧景珩有往来的官员,都会被打上“萧党”的标签,处处受刁难。
陆昭明脸色微沉:“王御史,朝堂议事当就事论事,不可随意给同僚扣帽子。我与萧侯爷不过是同朝为官,共同为陛下效力,何来‘萧党’之说?你若对赈灾粮款有异议,可在明日早朝之上提出,与户部、工部共同商议,而非在此处无端指责。”
王伦见陆昭明态度强硬,又找不到更多把柄,只能悻悻地放下奏本,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带着小吏离开了。
待王伦走后,侍从忍不住道:“学士,王御史这是故意找茬,您何必与他计较?”
陆昭明叹了口气,重新拿起奏本:“我不计较,可他会放过我吗?李嵩虽被关押,但其党羽仍在朝堂,他们视我为眼中钉,只因我揭穿了李嵩的阴谋,帮了萧侯爷。如今我己被迫卷入党争,躲是躲不过的。”
果然,第二日早朝之上,王伦便联合几位御史,上奏弹劾陆昭明“偏袒萧党、克扣赈灾粮款”,请求陛下将陆昭明调离文渊阁,派往地方任职。
启元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争执的群臣,眉头紧锁。他心里清楚,王伦此举是为了报复陆昭明,可江南赈灾粮款之事确实需要谨慎处理,若处置不当,恐引发民怨。
“陆昭明,”启元帝看向陆昭明,“关于江南赈灾粮款,你可有更妥当的办法?”
陆昭明上前一步,躬身奏道:“陛下,臣有一策。可命江南各州府打开官仓,先动用地方存粮赈灾,同时让户部从湖广、西川调粮,这两地今年收成尚好,可调拨十五万石粮食运往江南,既不影响北境军需与西北赈灾,也能解江南百姓的燃眉之急。另外,可派官员前往江南,组织百姓兴修水利,防止日后再发水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启元帝听后,点了点头:“此策甚妥,便按你说的办。”又看向王伦,“王御史,陆学士己有妥善之策,你若再无端弹劾,便是扰乱朝堂,休怪朕不客气!”
王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跪地领罪,心里却对陆昭明愈发怨恨。
早朝结束后,萧景珩在宫门外等着陆昭明。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先生,王伦又为难你了?”
陆昭明苦笑一声:“无妨,不过是些口舌之争。只是他们将我归为‘萧党’,日后怕是不会轻易罢手。”
萧景珩皱起眉,语气带着歉意:“都怪我,若不是我,先生也不会卷入党争。”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陆昭明摆摆手,“如今李嵩党羽未除,朝堂暗流涌动,我们若不联手,恐难支撑。只是你手握兵权,更需谨慎,莫让他们抓住把柄。”
萧景珩点点头,又道:“昨日我收到北境来信,说陈武在那边做得很好,将士们都很信服他。你若有需要,我可让陈武从北境调些粮草过来,缓解江南的压力。”
“不可!”陆昭明连忙阻止,“你若这么做,只会让王伦他们抓住把柄,说你‘私调军需、结党营私’。江南之事,我自有办法解决,你只需安心处理北境防务,莫要分心。”
萧景珩知道陆昭明说得有理,只能作罢。二人并肩走在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昭明看着前方巍峨的宫墙,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感慨——他本想做个清正廉洁的文官,辅佐陛下,造福百姓,却没想到会卷入朝堂党争,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可他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揭穿李嵩的阴谋,帮萧景珩洗清冤屈,因为这不仅是为了挚友,更是为了大启的社稷与百姓。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伦一派果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先是在朝堂上故意拖延陆昭明提出的兴修水利奏折,又暗中指使江南的官员,故意放慢赈灾粮款的发放速度,想让陆昭明背上“办事不力”的罪名。
陆昭明早己料到他们会有此一招,提前派了自己的门生前往江南,监督赈灾粮款的发放,同时联合户部、工部,多次在朝堂上与王伦一派据理力争,最终迫使他们同意了兴修水利的奏折。
可王伦并不死心,又想出了新的法子。他得知陆昭明的母亲病重,在老家卧床不起,便暗中派人去陆昭明的老家,散布谣言,说陆昭明“为了权势,不顾母亲生死”,想以此扰乱陆昭明的心神。
陆昭明收到老家传来的消息时,正在批改奏折。他看着信上的内容,手指微微颤抖,眼底泛起了红血丝。母亲是他唯一的牵挂,如今母亲病重,他却因朝堂之事无法回去尽孝,心里本就愧疚,王伦的谣言更是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
侍从见他脸色苍白,连忙道:“学士,您要不向陛下请旨,回老家探望老夫人?”
陆昭明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将信收起来:“不可。如今江南赈灾、水利兴修之事正到关键时候,我若离开,王伦他们定会趁机作乱,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母亲那边,我己让人送去了最好的药材和钱财,让老家的人好生照料,等事情了结,我再回去探望她。”
说着,陆昭明重新拿起笔,继续批改奏折,只是笔尖划过纸张的力度,比之前重了几分。他知道,这场党争之路还很长,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刁难与算计,但他不会退缩。只要能守护好大启的百姓,能让朝堂恢复清明,再多的苦,他都能承受。
几日后,启元帝得知了王伦派人散布谣言之事,龙颜大怒,下旨斥责了王伦,并将其贬为地方知府,调离京城。王伦一派的官员见领头人被贬,顿时收敛了许多,朝堂上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陆昭明得知消息时,正在文渊阁里看着窗外的海棠花。花瓣随风飘落,落在青石板上,像一场温柔的雪。他轻轻舒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他知道,这只是党争的暂时平息,而非结束。但只要他坚守本心,与萧景珩相互扶持,定能应对未来的一切风雨,守护好这大启的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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