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军府内万籁俱寂，只有书房中还亮着一盏孤灯。
萧景珩与陆昭明相对而坐，窗外细雨打芭蕉，屋内气氛却愈发凝重。
沉默良久，萧景珩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坦诚：
“陆先生，我想向你致歉。我出身将门，素来只信刀马，初见你时，以为你不过是纸上谈兵的书生，言语间多有不敬……如今想来，实在惭愧。”
陆昭明微怔，随即微微一笑：
“将军言重了。世人多以出身论人，将军有此偏见，不足为奇。况且，我们确有分歧。”
萧景珩摇头：
“不，是我见识浅薄。自你在校场查出军需贪腐，我便知你非寻常文士。黑风谷一战，你以寡敌众，诱敌入瓮，更让我心服口服。若非你，我们此刻恐怕己陷入更大的困境。”
他站起身，郑重一揖：
“萧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先生勿怪。此后军中之事，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陆昭明连忙起身还礼：
“将军折煞我了。你我并肩作战，理当同心同德。”
窗外雨声更密，屋内的气氛却逐渐缓和。
萧景珩重新坐下，神情也轻松了些：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人坐下来，好好谈一场。以前在军中，只有命令和执行。”
陆昭明笑道：
“战场之上，不容犹豫。但查案如弈棋，多算胜少算，久算胜快算。我们既己陷入僵局，不妨沉下心来，谋定而后动。”
萧景珩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李嵩这一手‘釜底抽薪’，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陆昭明收起笑容，取出一张薄纸，摊在桌上：
“我把目前的局势，归纳为三点。”
他用指尖点了点纸面：
“其一，人。我们的人手被撤，耳目尽失。其二，证。关键卷宗被封，证据链断裂。其三，势。李嵩掌控朝堂，我们进退失据。”
萧景珩眉头紧锁：
“先生可有破局之策？”
陆昭明胸有成竹地一笑：
“有。以退为进，以静制动。”
他开始详细阐述自己的计划：
“第一，缓兵之计。主动上奏请罪，承认查案受阻，请求暂缓。此举可麻痹李嵩，也能争取时间。”
“第二，借势之策。请太傅王克之出面，向陛下请一道‘只查账、不捕人’的特旨。我们不求大动干戈，只求撬开一条缝。”
“第三，夺证之策。账册必有备份，我己派人去寻找当年做账的小吏。同时，将军可用军中旧部，暗中保护关键证人的家属。”
萧景珩听得频频点头，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好！先生这三步走，环环相扣。若能成功，我们便能反客为主。”
陆昭明却话锋一转，神色凝重：
“将军，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需要你的决断。”
萧景珩一凛：
“何事？”
陆昭明压低声音：
“李嵩背后，恐不止一个相府。‘玄影门’余孽、南境盐商、甚至……宫中内侍，都可能与他有所勾连。”
萧景珩的手猛地攥紧了桌沿：
“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一个人的罪，而是一张网？”
陆昭明点头：
“一张覆盖朝堂内外的大网。我们若只盯着李嵩，迟早会被这张网吞噬。”
他看着萧景珩，目光坚定：
“所以，我需要将军给我一个承诺。无论将来查到谁，哪怕牵动天家骨肉，你我都要同心同德，一查到底。”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景珩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开口：
“先生放心。我萧景珩，生为将门，死为社稷。若不能为百姓讨回公道，何以为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从今日起，你我结为同盟，生死与共。”
陆昭明也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
“生死与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决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亲信沈安推门而入，神色激动：
“大人！太傅回信了！他愿意出面斡旋，为我们请旨！”
萧景珩与陆昭明相视一笑，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陆昭明长舒一口气：
“天不负我。将军，我们的第一步，成功了。”
萧景珩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斗志：
“好！明日一早，我进宫请罪，先生则去联络做账小吏。我们分头行动，按计划推进。”
陆昭明也起身，拱手道：
“谨遵将军令。”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
萧景珩仰望苍穹，声音低沉而坚定：
“李嵩，你的末日，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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