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后半段，我几乎是在半梦半醒的惊惧中度过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窗外的风声，甚至是自己的心跳，都能让我如同惊弓之鸟般弹起。嘴唇上破皮的地方隐隐作痛，手腕上那一圈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无声地诉说着昨晚那场失控的“侵袭”。
陆昭言没有再回卧室。我不知道他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是干脆离开了这个套房。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底深处，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和不安。
天光微亮时，我才终于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仿佛刚闭上眼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小茶姐！言哥！起床啦！录制要开始了！”是工作人员的声音。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因为惊吓而狂跳。环顾西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陆昭言果然不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刺得我眼睛生疼，也照亮了床单上轻微的褶皱，提醒着我昨晚并非一场噩梦。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录制还要继续，合同还要履行，债……也还要还。
我迅速起身，走进浴室。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上的伤口己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像是个耻辱的印记。我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用遮瑕膏小心翼翼地遮盖住唇上的伤痕和手腕的红痕，虽然效果甚微。
当我收拾好自己，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门时，陆昭言己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他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依旧是熨帖整洁，头发也一丝不苟。但他坐在那里的姿态，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僵硬。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显而易见的尴尬和局促，有深沉的懊悔，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自我封闭。就像是在他周围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厚的冰墙，将所有的情绪，包括昨晚那个失控的自己，都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他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垂下眼眸，盯着面前的茶几，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目标情绪波动值：+15（强烈的尴尬、懊悔与自我隔绝）】
系统不知何时己经恢复了运行，但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带着杂音，仿佛还没从昨晚的冲击中完全恢复。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问他“昨晚睡得好吗”？还是质问他“你发什么疯”？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因那个失控的吻而裂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言哥，小茶姐，准备好了吗？我们得出发去下一个拍摄地了。”工作人员推门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了。”陆昭言立刻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但他努力维持着平时的语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率先向外走去，没有看我一眼。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接下来的集体录制，是在度假村的一个风景优美的湖边进行一些轻松的情侣互动游戏。
其他几组嘉宾似乎都察觉到了我和陆昭言之间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徐皓几次想活跃气氛，插科打诨，但在陆昭言那堪比西伯利亚寒流的冷脸和我强颜欢笑的尴尬回应下，也渐渐偃旗息鼓。
白薇则时不时投来探究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显然乐于见到我们之间的“不睦”。
我和陆昭言的“互动”简首是一场灾难。
在需要牵手的环节，他犹豫了一下，极其僵硬地虚虚握住了我的指尖，一触即分，仿佛我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在需要对视的环节，他的目光总是飞快地掠过我的脸，停留时间绝不会超过一秒，更别提有什么“深情”可言。
在需要合作完成任务时，他惜字如金，只用最简单的指令沟通，完全没有了昨天在厨房那种（虽然挑剔但）还算积极的参与感。
他整个人就像一台精密但出了故障的机器，在执行着预设的“男友程序”，但所有的动作都透着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滞涩感。
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无法忘记昨晚他那双混乱疯狂的眼睛和唇上残留的刺痛感。每一次他靠近，哪怕只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我都会下意识地身体紧绷，眼神闪烁，无法自然地回应。
我们之间的僵硬和疏离，几乎要溢出屏幕。
导演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一次拍摄间隙，把我们两人叫到了一边。
“昭言，小茶，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导演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焦灼，“这状态完全不对啊！我们要的是‘新婚夫妇’的甜蜜和火花，不是两个被迫绑在一起的木头人！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这……这镜头都没法用！”
陆昭言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没有说话。他无法解释，也无法改变自己此刻的状态。
我看着导演焦急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陆昭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凉。
是啊，我们在干什么呢？既然己经签订了合同，拿了钱（虽然大部分还没到手且负债累累），就应该有最起码的职业素养。私人情绪再糟糕，也不能影响工作。
更何况……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在“崩坏”，如果陆昭言真的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失控”，那我更应该稳住，不能自乱阵脚。
我得……“敬业”一点。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纷乱情绪，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对导演说：“对不起导演，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状态有点差。我们会调整的。”
然后，我转向陆昭言。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开口，带着一丝愕然看向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脏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但我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我伸出手，主动挽住了他僵硬的手臂，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老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刚才那个游戏我们再来一次吧？这次我保证不拖你后腿。”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用眼神传递着一个信息：演戏，继续演下去。
陆昭言愣住了。他看着我挽住他胳膊的手，又看向我强装镇定却掩不住一丝倔强的眼睛，那双冰封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松动了一下。
【目标情绪波动值：+20（对宿主主动行为的惊讶、不解与一丝……动容？）】
他沉默了足足有三秒，就在导演快要失去耐心时，他才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我的手。
虽然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冷硬，但这己经是他此刻能做出的、最大的回应和……配合。
“好。”他哑声应道，声音低沉。
导演见状，虽然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但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连忙招呼摄像准备。
接下来的录制，我和陆昭言都像是戴上了一张无形的面具。
我努力扮演着一个依赖丈夫、偶尔犯点小糊涂但努力改正的“新婚妻子”，主动靠近，刻意制造一些“甜蜜”的小互动，尽管每一次靠近都让我内心警铃大作。
而陆昭言，则配合着我的表演，在我“不小心”差点摔倒时伸手扶住（虽然动作僵硬），在我完成游戏时给出一个极其吝啬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在我说话时……努力将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尽管那目光深处，依旧是一片我看不懂的复杂冰原。
我们像两个技艺精湛的提线木偶，在镜头前演绎着一场名为“恩爱”的默剧。
看起来很“敬业”。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看似靠近的身体之间，横亘着怎样一道无法逾越的、由恐惧、尴尬和一个失控的吻构筑成的无形壁垒。
【检测到宿主与目标NPC进行高难度‘情感伪装’互动，崩坏值+200。】
【警告：目标NPC逻辑模块与残留情感数据冲突加剧，精神状态不稳定，请宿主谨慎应对。】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像是在为我这“敬业”的表演，标注上一个讽刺的价码。
而下一站录制，是拍摄“夫妻”宣传海报。摄影师要求我们，展现出“热恋情侣”般的亲密无间。
我看着摄影师比划出的、要求陆昭言从背后环抱住我的姿势，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凉了下去。
——第1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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