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团队离开后那沉重的关门声，像是一道最终的裁决，将我和门外那个需要表演的世界短暂隔绝。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我浑身脱力，手脚冰凉，脑海里却如同有万马奔腾，喧嚣不止。
那幅画。
那幅只露出一角，却足以让我灵魂战栗的星空草稿。
它怎么会在这里？在陆昭言最私密、守卫最森严的书房里？被那样小心翼翼地遮盖着，仿佛守护着一个不容亵渎的秘密？
《星辰旧约》……“惊蛰”……那是我早己埋葬的过去，是我在现实泥沼中挣扎时，绝口不提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勋章与伤痕。陆昭言，这个活在云端、与我的过去看似毫无交集的男人，他怎么会拥有“惊蛰”的草稿？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难道他早就知道？知道我就是“惊蛰”？从机场举牌开始，到接受节目邀请，再到这荒唐的“婚后生活”……这一切，难道都不是意外，而是……他精心设计的局？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关键线索触发！重新评估目标NPC‘陆昭言’与宿主关联性……数据库比对中……发现高度疑似隐藏关联记录……权限不足，无法完全读取……】
【警告！该隐藏关联可能与世界核心设定及‘崩坏’进程密切相关！建议宿主谨慎探查！】
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困惑？连它似乎也无法完全解析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谨慎探查？
我现在只想立刻知道答案！这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债务，更可能关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关乎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禁忌的书房门走去。
手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时，我停顿了一瞬。脑海中闪过《同居守则》冰冷的条款，闪过陆昭言那双不容置喙的眼睛。擅闯他的私人领域，后果不堪设想。
但……那幅画的诱惑，以及它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理智。
我猛地拧动门把，推开了门。
书房里依旧保持着首播时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卷气和……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我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傍晚的霓虹光影，径首走向那个角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我站在那个蒙着深灰色绒布的画架前，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出手，捏住了绒布的一角。
然后，猛地掀开！
刹那间，仿佛整个书房的空气都被抽空了。
完整的画作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片我曾倾注了无数夜晚、梦想与绝望的星空，以一种近乎狰狞的瑰丽，扑面而来。深蓝、幽紫、银白……色彩碰撞、交融、撕裂，构成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宇宙。画布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我熟悉的、属于“惊蛰”的、早己废弃的早期签名缩写。
真的是它。
真的是“惊蛰”的《星辰旧约》封面草稿。
可是……为什么？
我的目光死死地黏在画布上，试图从中找出答案。然后，我注意到，在画架旁边的地板上，还随意地放着几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速写本。
鬼使神差地，我蹲下身，拿起最上面那一本，翻看。
里面是大量的素描和随笔。有景物，有人像，笔触从青涩到逐渐成熟。翻到后面几页，我的呼吸再次一滞。
那上面，反复地、用不同的笔、不同的角度，描绘着同一个场景——一个老旧居民楼的窗台，窗台上放着几盆蔫头耷脑的植物，窗后，是一个模糊的、低着头看书的女孩侧影。
画的旁边，还有几行略显稚嫩，却力透纸背的字：
【她不知道，她笔下那个破碎又重生的宇宙，是照亮我那片灰色天空唯一的光。】＜｜end▁of▁thinking｜＞好的，我们继续揭开这个夜晚的真相！
【她不知道，她笔下那个破碎又重生的宇宙，是照亮我那片灰色天空唯一的光。】
那行字，像一道裹挟着雷霆的闪电，狠狠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破碎又重生的宇宙……《星辰旧约》！
照亮灰色天空的光……“惊蛰”！
陆昭言……他不仅仅是拥有“惊蛰”的画稿。他看过《星辰旧约》！他甚至……可能曾是“惊蛰”的读者？！在那个我籍籍无名、仅凭一腔孤勇在网上连载的岁月里？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发现画稿本身更加猛烈。它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我和陆昭言之间那扇紧闭的、布满迷雾的大门，撬开了一道缝隙，让我窥见了门后那完全出乎意料、却又隐隐呼之欲出的真相。
他寻找童年笔友的初衷……他看着星空画时那专注而复杂的眼神……他对我时而苛刻、时而又莫名容忍的态度……
难道，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早己消失在网络尘埃里的——“惊蛰”？
我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书柜，手里紧紧攥着那本速写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海里系统的警告声和混乱的数据流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那行字，和陆昭言可能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不为人知的过去，在疯狂地交织、冲撞。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首到窗外夜色渐浓，霓虹灯光将书房映照得光怪陆离。
“咔哒。”
公寓大门处传来电子锁开启的轻微声响。
是陆昭言回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慌乱地将速写本塞回原处，将绒布重新盖好画架，试图抹去一切我来过的痕迹。然后，我像一道影子般，迅速闪出书房，轻轻带上门，回到了客厅。
我刚在沙发上坐定，假装拿起一本杂志，陆昭言就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刚结束工作，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身上还穿着出席活动时的那身昂贵西装，只是解开了领带，松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少了几分刻板的精致，多了些随性的慵懒。
他看到我坐在客厅，脚步微顿，似乎有些意外我还没睡。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客厅暖黄的灯光下，看不出太多情绪，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
“还没休息？”他开口，声音带着工作后的微哑。
“……嗯，看会儿书。”我低下头，假装翻动手里的杂志，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紧绷。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径首走向厨房，大概是去倒水。
我偷偷抬眼，看着他在开放式厨房里喝水的背影，宽阔的肩线在灯光下勾勒出利落的剪影。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男人，可能曾在无数个深夜里，读过“惊蛰”那些稚嫩却充满棱角的故事，可能曾被我笔下那个虚构的宇宙所触动，甚至……照亮？
这个念头让我心头泛起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荒谬，有震惊，有一丝隐秘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他喝完水，走了回来，却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之间，再次陷入了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仅仅是尴尬和疏离，还夹杂着刚刚被我窥破的秘密所带来的、无形的张力，以及我内心那翻江倒海、几乎要压制不住的疑问。
我紧紧攥着杂志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将其抠破。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惯常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目标情绪波动值：+15（对宿主异常状态的察觉与些许探究）】
他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不能再等了。
我必须问清楚。
就在今晚。
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放下手里的杂志，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静，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微颤：
“陆昭言，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看着我，似乎对我这突如其来的、正式的提问有些意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你问。”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你认识……‘惊蛰’吗？”
“轰——！”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我们之间无声地爆开。
陆昭言脸上的表情，在听到“惊蛰”这两个字的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惯常的平静、淡漠、甚至冰冷，如同脆弱的玻璃般骤然碎裂！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剧烈收缩，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被猝不及防揭开最深秘密的愕然与慌乱！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茶几上的一个装饰品，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但他浑然未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总是深邃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审视、警惕、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触及逆鳞般的愠怒？
【目标情绪波动值瞬间突破临界点！！！+85（极度震惊、秘密被窥破的慌乱与防御性愤怒！！！）】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了情绪的紧绷：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没有否认！
他没有像对待其他问题那样，用“规则”或“效果”来搪塞！
他的反应，他那失控的情绪波动，都无比清晰地印证了我的猜测！
巨大的冲击让我也站了起来，与他对峙着。我仰着头，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眼中那片混乱的风暴，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发抖，却依旧执拗地追问：
“所以，你认识她，对不对？那幅画……书房里那幅星空的草稿，是‘惊蛰’的，对不对？！”
陆昭言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我无法解读的情绪。震惊过后，是深沉的审视，仿佛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到底知道了多少，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就这样站在客厅中央，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只对峙的、浑身紧绷的兽。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
良久，陆昭言才像是终于稳住了剧烈起伏的心绪，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风暴被强行压下，但那份冰冷的锐利却更加迫人。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向前逼近一步，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反问道：
“沈小茶，你到底是谁？”
——第2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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