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言那句“戏，必须演下去”，像是一道冰冷的符咒，将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那些混乱失控的情感、以及这满屋狼藉所代表的未知威胁，都强行封存在了这间破碎的公寓里。
我们没有时间处理伤口，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十分钟后，我们坐上了前往摄影棚的车，仿佛只是经历了普通一夜的、需要赶通告的“恩爱夫妻”。
车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陆昭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我能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他脸色依旧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那是精神与身体双重透支后的痕迹。
我则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努力将脑海里那些关于“游戏管理员”、“清除协议”、“数据风暴”的可怕画面驱散。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昨晚那冰与火交织的触感，以及……他最后昏迷在我怀里时那沉重的分量。
我们各怀心事，沉默如同有形质的墙壁，隔在中间。
到达摄影棚时，工作人员早己等候多时。看到我们出现，尤其是看到陆昭言那明显不佳的脸色时，众人都有些意外和担忧。
“言哥，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执行经纪立刻迎了上来，语气关切。
“没事，有点累。”陆昭言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开始吧。”
化妆，换装。过程依旧是沉默而高效的。化妆师小心翼翼地用厚重的粉底遮盖他脸上的疲惫和苍白，造型师为他换上符合“顶流影帝”身份的高定西装。当他从化妆间走出来时，那个光芒万丈、完美无瑕的陆昭言似乎又回来了。
只是，那层完美的外壳之下，我能感觉到一种濒临极限的紧绷。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我也被按在镜子前，被打扮成与他相配的、精致却空洞的洋娃娃。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完美、笑容标准的自己，我只觉得一阵虚幻。这层薄薄的油彩，真的能掩盖住我们身后那片正在崩塌的现实吗？
拍摄开始。
巨大的影棚，炽热得能将人融化的灯光，反光板，以及无数双注视着我们的眼睛。摄影师要求我们摆出各种亲密恩爱的姿势——拥抱，依偎，鼻尖相触，眼神拉丝……
我们像两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精密机器人，精准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
陆昭言的手揽在我的腰侧，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不再是昨晚的冰冷或滚烫，而是一种……克制的、带着细微颤抖的平稳。他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柔深情的微笑，但当他偶尔与我对视时，我能清晰地看到，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压抑着惊涛骇浪的、疲惫而混乱的冰海。
【目标情绪波动值：+35（高度精神消耗，强行维持表象的疲惫与内在混乱）】
他在硬撑。
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和所谓的“职业操守”，强行压制着昨晚经历的一切所带来的冲击，以及……可能依旧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的“数据污染”。
而我，也在努力配合。我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指看似亲密地搭在他的胸口，却能感受到他胸腔下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平时要快上一些，带着一种不稳定的节律。
我们看起来天衣无缝。
我们是镜头前最完美的“夫妻”。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每一个看似亲密的接触，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像是在无声地确认对方是否还“正常”，是否还是昨晚那个共同经历了生死边缘的“同伴”。
“很好！非常好！陆老师再靠近沈老师一点！对！眼神！给我那种‘我的世界只有你’的感觉！”摄影师兴奋地指挥着。
陆昭言依言微微收紧了手臂，将我更近地拉向他自己。我们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呼吸喷洒在我的头皮上。
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极其亲昵、充满爱意的姿态。
但只有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以及那透过薄薄衣衫传递过来的、细微却无法控制的颤抖。仿佛拥抱我的不是一个人，一亩小财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而是一座正在内部经历着剧烈地质活动、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山脉。
【目标情绪波动值：+45（肢体接触加剧内在冲突，情感变量与逻辑压制激烈对抗！）】
系统的警报声在我脑海里微弱地响起，带着担忧。
不行……他快到极限了……
我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这时，摄影师为了追求更极致的视觉效果，搬来了一个道具——一张铺着白色绒毛毯的高脚凳。要求陆昭言坐在凳子上，而我则侧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怀里，完成最后一组镜头。
这个姿势，无疑比站姿更加亲密，也更加……考验陆昭言此刻的状态。
我看到陆昭言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揽在我腰侧的手，力道有一瞬间的失控，掐得我微微蹙眉。
但他没有反对。
他只是沉默着，按照要求，坐在了那张高脚凳上。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我。那双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强撑的冷静，有隐忍的痛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在恳求我配合？还是在恳求他自己……不要失控？
我咬了咬牙，心一横，按照导演的要求，侧身，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当我的重量完全落在他腿上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揽住我后背的手臂瞬间绷紧如铁，呼吸也变得粗重而急促！
我们靠得如此之近，近得我能数清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能看清他眼底那片冰海之下，疯狂涌动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混乱数据流！
“陆老师，放松一点！表情温柔！”摄影师在一旁喊道。
陆昭言试图调整，他努力地想扯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但那笑容却僵硬而扭曲。他看着我，眼神挣扎，仿佛有两个意识在激烈地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一个是被程序驱动的、完美的“影帝陆昭言”，另一个，则是经历了认知颠覆、情感冲击后，濒临崩溃的……他自己。
闪光灯在我们周围疯狂闪烁，记录着这看似甜蜜，实则危机西伏的一幕。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污染”，正在因为这过度的亲密接触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而再次蠢蠢欲动！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在我准备不顾一切推开他，终止拍摄时——
陆昭言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放在我后背的手，不再仅仅是僵硬地揽着，而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猛地将我紧紧、紧紧地箍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滚烫而紊乱的呼吸灼烧着我的皮肤，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别动……”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嘶哑破碎的声音，在我耳边哀求，“求你了……就一会儿……”
这一刻，所有的表演，所有的伪装，都在他这濒临崩溃的、真实的脆弱面前，土崩瓦解。
闪光灯依旧在闪。
摄影师或许以为这是“情到深处”的自然流露，更加兴奋地按着快门。
而我，僵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那如同海啸般汹涌的绝望、痛苦和挣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得无以复加。
我没有动。
我任由他抱着，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抱着。
在这个被无数闪光灯包围的、虚假的舞台上，我们这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却同样被卷入崩坏旋涡的孤独灵魂，第一次，毫无遮掩地、真实地依靠在了一起。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陆昭言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我，只是将脸埋得更深。
然后，我听到他用那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奇异平静的声音，在我耳边，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
“沈小茶……”
“你就是我的‘锚点’。”
——第2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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