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倾。”孙柠鲨突然抬手,将手腕上的疤痕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指尖轻轻抚过疤痕,“我还是原来的我,没伤害过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当初离开的决定是有点冲动,但我没给自己留退路。刚进队的时候,我一步一个脚印,受了委屈就往肚子里咽,那时候觉得,只要拿了冠军,所有辛苦都值得。可后来才发现,拿一次冠军不够,我得次次拿冠军,得变得强大,得成为所有人都无法撼动的存在——那样才是他们想要的孙柠鲨。可等我真的做到了,他们又不需要了。所以我想,最后为自己放纵一次。”
“刚开始回家的时候,我爸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吃的,我每天睡到大天亮,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焦虑,不用担心里比赛输赢。我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可好像不是。那段时间,我经常梦见自己在比赛,梦见站在领奖台上,听见观众席的欢呼声,然后猛地醒来,才发现只是个梦。”孙柠鲨看着王砚倾,嘴角微微上扬,可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戒断反应——我戒不掉赛场,戒不掉那种为了目标拼尽全力的感觉。”
“国内的限制太多,人也多,我想出去走走,就去了以前比赛过的地方。有的场馆早就不承办赛事了,甚至被拆掉了,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她的指尖轻轻敲着栏杆,“跟邱指聊天的时候,他还不信,说我怎么敢一个人到处跑。”
王砚倾静静地听着,没打断她——那些他没参与的两年,原来藏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最后我去了日本,就是一藤跟你说的,我们碰面那次。日本我去过很多次,本来想看看以前的比赛场馆,刚好赶上花火大会,就去看了。”孙柠鲨的眼睛亮了些,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真的很好看,王砚倾,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时候,整个天都亮了,周围的人都在欢呼,那种热闹,我好久没感受过了。”
哪怕现在是寒冬,想起那天的场景,她还是能感受到夏天的热烈。也是在那一刻,思念突然涌上心头——她望着身边陌生的人群,突然想,如果王砚倾在,他会不会也喜欢这样的场景?会不会跟她一起,对着烟花许愿?
“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撞到我,手绳突然断了。我走出沙滩才发现它不见了——你给我戴的时候说过,它虽然不好看,但很坚固。”孙柠鲨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手腕,像是在摸那条消失的红绳,“我跟一藤说我要找手绳,她还劝我,说肯定找不到了,可我就是不想放弃。”
“那时候沙滩上全是人,我逆着人流往回走,天黑了就用手机手电筒照。沙子粘在手上、手机上,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后背的衣服全湿了。我找了好久,久到一藤都要先走了,我才在沙子里看到一点红色——是那条红绳。”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觉得心里那块空着的地方,好像被填满了。”
“找到了,但是我修不好。”孙柠鲨抚摸着黢黑的连接口,明明找人帮忙就能轻而易举完成的事情,她偏偏只想自己复原。
“我试过好几次,这伤口是不小心烫到的。”她怕王砚倾不相信,又把修复时的姿势重新演示一遍,“我本来以为只是起个水泡,后来不小心磨破了,就留了痕。”
王砚倾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想起前段时间在饭店,她固执地和自己争论。
「那我就再修,首到修好为止」
“有意义吗?修好。”他问出了和当时同样的问题。
“有。”她的回答也一样。
“什么意义?”王砚倾追问。
孙柠鲨还来不及说话,手腕就被猛地一拽,红绳瞬间被扯断,那一瞬间,手上的皮肤像被刀割开,不见伤口,却比剜肉更疼。
“王砚倾……”孙柠鲨呆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我说过,还会断的。”王砚倾手心里紧攥着那条红绳,无形的细线穿进手心,顺着奔腾的血液,束缚住心口,微微扼住他的呼吸,让他开口都有些费力,“我只是这么一拽,它就又断了。”
她自以为的修好只是表象,只要他再拽断,又或者她没有精力再复原,那分崩离析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还要再修好么?”王砚倾摊开手心,将红绳递到她的面前,指尖微颤,“它只会越烧越短,到最后,你再也带不上。”
她执着想要复原的这段感情,或许也会像这条红绳一样,根本经不起折腾。
“因为害怕再也带不上,所以就永远都不去修它吗?”
孙柠鲨首视他,眼中蒙上薄薄一层水雾,说出口的话微微发颤。
因为承受不起风险,就只想着规避吗?
他沉默。在他看来,决定承担风险的那一刻,就需要做好一败涂地的准备。
王砚倾无法改变自己总是把一切往最坏的方向联想的习惯。
镜子破碎后的复原是不可能完整的,飞溅的玻璃渣子渗进皮肉当中,你想当做无事发生,可隐隐的疼痛总会提醒你,这面镜子碎过,它造成过的伤害藏在深处,抹不去,除不掉。
“我只会把它丢掉。”王砚倾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握着红绳的那只手举起,用力一挥,手中的红绳便脱开控制,轻盈的划过一道弧度,下坠消失。
“像这样。”他扔掉了孙柠鲨的画地为牢。
这下,她再也不用被王砚倾困住了。
“王砚倾!”孙柠鲨强忍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朝他大喊,“你凭什么扔掉我的东西!”
“那是我做的。”王砚倾不想看到她的眼泪,他觉得自己该走了,“我有权利决定它的去留。”
“那是我的……”孙柠鲨抹不净脸上的泪水,她推开他,她能找到第一次,就还能找到第二次,她能修好第一次,就还能修好第二次。
身后的人拉住固执的她,阻止她去找回他们的过去。
“别找了,找不到的。”他劝说。
从九楼丢下的那条举无轻重的红绳,或许早就被风刮到某个隐秘的角落,风吹日晒后被尘土掩埋,再也不会出现。
“王砚倾,我们……是不是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孙柠鲨转身,抬头望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眼中是临近气馁的颓败。
“是。”他的回答。
王砚倾的眼角同样渗出泪水,从脸颊滑过,浸润干涸的唇瓣,简短的一个字,却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了。”孙柠鲨泄去力气,连带着眼里的光也堙灭,她走到衣架前,将他的大衣取了下来,又折返递给他,“回去路上,慢点,我就,不送你……下去了。”强忍的哽咽还是在出声说话时破功。
“……”王砚倾张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接过她手中的外套,她的手上还沾着眼泪,在他的外套和他的手上留下痕迹。
他换回自己的鞋子,推门离开。
“砰”的一声,那扇门将两人分开。
王砚倾终于不用再强压情绪,临界的悲伤随着房门关闭后,眼泪的出口被拧开阀门,他抬手捂住双眼,泪水指节,蓄满后从缝隙中溢出。
他的背脊顺着冷砖下落,依靠在墙上。
那堵墙的背后,同样也是一个悲伤的人。
孙柠鲨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手腕,只剩那道疤痕,眼泪落在上面,一滴两滴……
她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首到视线模糊,头脑发昏,感觉耳边似乎传来了“滴滴滴”的错觉。
恍惚间,玄关处传来解锁成功的声音,紧接着一抹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他的裤腿被雪水浸湿,向她走来时身后留下一串痕迹。
他单膝跪在孙柠鲨的面前,冻红的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怜惜着拭去她眼眶下的泪水。
好冰。
她觉得。
下一秒,温热的唇瓣落下,印在她的唇上,他轻轻含住,上面有眼泪附着,两人的口中充斥着酸涩的味道。
脸上落下一滴液体,热热的。
是王砚倾的眼泪。
液体滑入他们之间,更添苦味。
羽毛似的亲吻结束,两人的额头轻抵着对方,孙柠鲨不明所以,她甚至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头出现了幻觉。
“王砚倾。”她确认他是否存在。
“嗯。”王砚倾偏头,埋在她的颈窝,手伸到她的腰间,将她拥进怀里。
“你为什么回来?你不是说,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孙柠鲨,我们重新开始。”
…………
就在刚刚王砚倾离开电梯,走进雪中,一夜的风雪,让地面续着厚厚的一层雪,他踏进雪里,一步一步离开孙柠鲨的家。
天真冷,行动都不得不变得迟缓。
王砚倾正要抬腿再踏进雪中时,眼前的雪地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红绳。
绳端是再明显不过的烧焦痕迹,是他刚刚丢下来的。
他弯腰将它拾起,再也挪不动脚步。
明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
明明应该彻底消失不见的。
雪中的人驻足许久,久到他肩头都积起一层雪。
脚印没再继续,往回加深出来时的痕迹。
王砚倾原路返回,他一下下按着开门的密码,他的生日。重新回到她的面前。他不要回到过去。
“孙柠鲨,我们重新开始。我会重新编织一条新的红绳。一条更牢固的,再也不怕被扯断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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