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内恢复如初,除了水流声再无其他。瓷砖地面泛着冷光,映得孙柠鲨垂在身侧的手指愈发苍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像细密的针,牢牢钉在她的背上,带着未说出口的质问与压抑的怒意。
王砚倾什么都没说,可沉默比争吵更让人窒息。孙柠鲨总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正顺着她的脊柱慢慢往上爬,在脖颈处骤然收紧,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胸口闷得发疼。她猛地攥紧水龙头开关,“咔嗒”一声,水流戛然而止,只剩几滴水珠挂在出水口,断断续续地滴落,砸在不锈钢水槽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两人僵持着,空气仿佛凝固成冰。他要一个解释,她却只想逃。
“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孙柠鲨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厨房——她没勇气回头,更没勇气面对王砚倾眼底的复杂情绪。
王砚倾望着她仓促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发现她手腕上疤痕时的震惊、担心被辜负的愤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全都堵在胸口,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那个让他心绪翻涌的人,却先一步溜之大吉。
他们像两只被困在南墙里的兽,谁都不肯先低头,明明在上帝眼里,不过一墙之隔。
砧板上的肉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王砚倾松开拳头,指尖触到冰凉的刀把。刀锋划过肉面时毫无阻滞,一片肉轻轻粘在刀身。他本想将肉捋下来,思绪却飘到孙柠鲨手腕上的疤痕,指尖不自觉地抚过刀刃——锋利的刀面瞬间划开一道小口,他及时收回手,却没感觉到多少疼,甚至比不上上次被草稿纸划伤的痛感。
她手腕上的伤,当时该有多疼?这个问题像根刺,扎在王砚倾心里,让他坐立难安。
厨房外的窃窃私语在孙柠鲨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大家默契地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里的活计。孙柠鲨没拆穿这份刻意的回避,自然地走到角落,拖出一箱酒——箱子还剩大半,她抬头看向众人:“你们都开车来的吗?”
“没有,龙队开车,我们顺他车来的。”王CC见她要把酒收起来,连忙伸手按住,“没事,能喝!回头叫代驾就行,好不容易聚一次,不喝点没气氛。”
“那也行。”孙柠鲨松开手,看着王CC把酒接过去,忽然觉得这里没什么需要自己搭手的了。她扫过客厅,最后停在餐桌前——火锅摆在正中央,各种食材摆满桌面,仅剩的空隙被王CC一瓶瓶酒填满,热气顺着锅沿往上飘,偶尔溅出的几滴热汤,提醒着众人火候正好。
大家陆续选好位置坐下,只剩孙柠鲨身边的空位还空着。人没齐,谁都没动筷子。
“砚倾还不出来?在厨房忙活啥呢?”梁胖胖搓着手,明显有些迫不及待,“谁去喊喊他?”
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孙柠鲨身上,无声地将“任务”交给了她。孙柠鲨低下头,指尖抠着桌布的纹路,没应声。
龙队朝梁胖胖递了个眼色,梁胖胖读懂了他的意思,刚要起身,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你们先吃,等我干嘛。”王砚倾神色平静地走出来,目光扫过餐桌,最后落在孙柠鲨身边的空位上。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滋拉”的声响,他坐下时,身上带着的冷意混着淡淡的烟火气,瞬间将孙柠鲨包裹——那是独属于他的气息,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人齐了,想吃什么赶紧下。”龙队率先拿起筷子,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诶砚倾,你吃你面前那锅,我们这锅放了海鲜,你过敏别碰。”梁胖胖一边说,一边往自己锅里丢了几只虾。
王砚倾“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却发现手边摆的全是自己常吃的菜。他的筷子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扫过其他人的面前——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各自偏爱的食材。
“怎么了?”龙队捕捉到他的小动作,随口问道。
“没什么。”王砚倾收回目光,夹起一片肉放进沸腾的汤里,汤底翻涌着,将肉裹上浓郁的香气。
“别光吃啊,喝点!”王CC打开酒瓶,先给自己倒满,又挨个给其他人添酒。
“来,干一个!”龙队率先起身,举起酒杯。
“干杯!”其他人跟着站起来,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客厅里回荡。
邻座的距离本就近,哪怕刻意错开惯用手,也难免有肢体接触。孙柠鲨和王砚倾的手同时握住酒杯,手背不经意地擦过对方——那一瞬间,两人都僵住了,举杯的动作慢了半拍,错过了和其他人的碰杯。
孙柠鲨的手背被猛地一碰,惯性让杯中的酒溅出来,液体顺着指节滑进手心,几滴落在火锅里,瞬间被沸腾的热汤吞没。她抬头看向王砚倾,他却像没察觉似的,跟着众人喊“干杯”,嘴角还扬着一点弧度。
是无心,还是故意?孙柠鲨说不清,只觉得心里发堵。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留下一阵灼热的痛感,胃里也跟着烧了起来。
王砚倾喝得很慢,玻璃杯底挡在眼前,正好能借着余光看身侧的人。他看见孙柠鲨皱着眉吞咽,看见她放下酒杯时,杯壁的酒水滴落在嘴角,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又用掌心擦掉。
水蒸气在空气中弥漫,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没人注意到这对邻座的暗流涌动。
重新落座时,孙柠鲨的膝盖不小心撞上王砚倾的大腿,她像被烫到似的,瞬间收回腿,指尖攥紧了桌布。桌下的小插曲没人知晓,桌上的碰杯声、说笑声此起彼伏,比往日电视里的喧闹更真切,却没让孙柠鲨觉得热闹——她的注意力总被身边人的动作打断,哪怕他只是轻轻动了下筷子。
脚边的空酒瓶越来越多,堆得像座小山。
“诶?酒喝完了?”王CC侧着身子,手伸进箱子里,只摸到最后一瓶酒。
孙柠鲨听见身侧传来酒瓶落地的声响,终于偏头看了王砚倾一眼,又转向王CC:“要不我再叫点?”
话音刚落,王CC己经打开了最后一瓶酒,王砚倾递过自己的酒杯,指尖轻轻碰了下杯壁,发出细微的声响。
龙队看了眼手机,眉头微蹙:“快十二点了,别叫了,喝得差不多了,再喝该醉了。”
“哎,这才……”梁胖胖还想再说什么,对上马龙的眼神,识趣地闭了嘴,“确实挺晚了。”
孙柠鲨看向李可儿,见她眼神有些迷离,不太放心地问:“可儿,你醉没?要不今晚在我这睡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不用,我对象说过来接我,我没喝多少。”李可儿摆摆手,语气很坚定。
众人很快定好回去的方式,只剩王砚倾没说话。
“砚倾,你怎么回去?叫代驾吗?”王CC问道。
王砚倾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红晕从衣领蔓延到脸颊,眼眶里泛着生理性的水雾,可他抽纸巾擦嘴的动作依旧利落,仿佛酒精只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没影响他的清醒。“回家睡,挺近,走几步就到。”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孙柠鲨却早有预感——她下意识地看了王砚倾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像被抓包似的,慌忙移开视线。王砚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收回,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什么。
灌下去的酒劲渐渐上来,孙柠鲨觉得脸颊发烫,指尖也有些发麻。
“柠鲨,我对象到了,我先走了啊。”李可儿收到消息,拍了拍孙柠鲨的肩膀,率先起身。
马龙跟着站起来,顺便把梁胖胖和王CC也拉起来:“我们一块下去,我叫的代驾也快到了。”
“我送你们下去吧。”孙柠鲨跟在众人身后走到玄关,回头看了眼餐桌——王砚倾还坐在那里,背影有些落寞。
“不用,我们又不是不认路,外头冷,你别出来了,下次再约。”梁胖胖推着孙柠鲨往屋里走,又朝厨房方向喊了声,“砚倾,我们先走了!”
孙柠鲨扶着门框,没再坚持,只是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消息。”
“知道啦!电梯来了,走了!”王CC挥着手,跟着龙队和梁胖胖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楼道里的喧闹消失,屋内只剩下寂静。孙柠鲨站在门边,等着王砚倾离开,可他迟迟没动。屋外的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裹着雪粒子的凉意,和屋里的暖气撞在一起,让她进退两难——进去,显得刻意;留下,又无话可说。
又是一阵沉默,孙柠鲨抿了抿唇,退回屋里,门“砰”的一声关上,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走回餐桌前,站在王砚倾身边——火锅电源己经关掉,冷却的锅面浮着一层油脂,王砚倾身上的气息也被烟火气和酒味盖过,可她还是能分辨出他独有的味道。
王砚倾低着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起来像是醉昏了过去。
“王砚倾。”孙柠鲨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指尖传来他衣服的质感。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酒后的慵懒。
“你喝多了?”
“没有。”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王砚倾没说话,手指在桌布上轻轻划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王砚倾?”孙柠鲨又喊了一声,心里有些发慌。
“嗯。”他终于应声,却没抬头。
“算了,你肯定喝多了。”孙柠鲨松了口气,又有些侥幸——或许这样,就能躲过今晚的质问。她转身往客厅走,“屋里味道大,我开阳台门散散味。”
阳台门推开的瞬间,冷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她走到阳台边,扶着冰凉的栏杆,望着窗外的雪——凌晨的夜空是深黑色的,雪花在路灯下飘着,像无数细碎的荧光。
“孙柠鲨。”
王砚倾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孙柠鲨吓了一跳,扶着栏杆的手猛地收回,指尖还沾着雪水的凉意。“我透透气,我们进去吧。”她说着,就要绕过他往屋里走。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王砚倾突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很大,将她的手腕完全裹住,指腹隔着袖口的布料,正好落在她腕上的疤痕处,带着灼热的温度。
“外面挺冷的。”孙柠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暗暗用力想抽回手,可王砚倾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孙柠鲨。”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
“你喝醉了,王砚倾。”孙柠鲨抬头看他,他背对着屋里的灯光,阴影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现在只剩我们了。”王砚倾的拇指轻轻着她的手腕,“我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他想把刚才在厨房没说出口的话,全都问清楚。
“什么解释?”孙柠鲨装傻,眼神有些闪躲——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所有情绪。
王砚倾冷笑一声,扭头吐了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很快消散。他重新看向她,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你非要到现在,还拿‘为我好’当借口吗?”
他手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进皮肤,像火星落在纸上,烧得她心慌。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此刻的寒冬,冷得让人心颤。
“你想多了。”孙柠鲨垂眸,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王砚倾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往上抬,又把她的袖口往上推了推——疤痕暴露在冷空气中,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些,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我想多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质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不小心弄的。”孙柠鲨的解释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不信。
王砚倾没拆穿她,只是松开手,转身靠在阳台栏杆上,双臂搭在上面。阳台没开灯,只有屋里的光线照过来,他的身影几乎要融进黑暗里。孙柠鲨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那背影里的哀伤,她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孙柠鲨。”王砚倾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像砸在她心上,“我想,我可能越来越不懂你了。”
“……”孙柠鲨想开口否认,想说他没懂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说的对,人总是会变的。”王砚倾的声音里带着自嘲——不懂变通的人,就该留在原地承受痛苦,一厢情愿,咎由自取。
他站首身子,酒意被冷风吹散了大半,脑子意外地清醒。他的目光落在孙柠鲨的手腕上,表情渐渐平静下来:“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再怎么样,也没必要伤害自己。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也许他们都变了,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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