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从空中落下，停留在车身，挡风玻璃己经攒起薄薄一层积雪，车内的画面逐渐模糊，只能勉强看见车内的微弱光影。
随着内外温度的反差，腾升起的雾气附着在车窗上，无法再清晰地映出两人的身影。
王砚倾曾经的委屈和不甘在抵达阈值后彻底爆发，情绪的崩溃再加上未曾停下的奔波，他此刻己经身心俱疲，缠绕紧绷的心弦解开，他脱去所有力气，将孙柠鲨当做唯一的依靠。
孙柠鲨支撑着他，双臂从他的胳膊下穿过，轻抚着他的后背，只是车座相隔一段距离，她无法完完全全将他抱住。
她想到他这一路上承受着情绪反扑的煎熬，奔波许久只为赶来找她，心头便萦绕着一股无法名状的酸涩。
孙柠鲨稍稍往后退，想看看他的脸，可王砚倾摇头，拦腰将她的退路堵住，将她的身体压向自己，固执地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肯动弹。
孙柠鲨没再动，靠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累？”
“没有。”王砚倾还是摇头，哭泣过后的嗓子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找到你就不累了。”
“我一开始是想你还没出去比赛的时候就跟你说这件事，但是太晚了，你训练了一天，第二天又要早起赶飞机，所以我就没说，想等着你回来之后再跟你商量这回事。”孙柠鲨向他解释一切过程，“结果今天早上负责人突然给我打电话，我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充电器忘在家里，结果手机中途没电关机，所以才没接到你的电话。”
王砚倾垂眼，脸上残留着泪痕，一滴泪挂在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坠落，“原来是这样，我比赛取消了，转机回国没告诉你，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你回来我很惊喜呀！我要是今天没着急出门，我们就能一起来了。”孙柠鲨闻言眉梢微扬，嘴角弯起一抹微笑，“那……明天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去哪？”王砚倾首起身子，两人面对面注视着对方，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孙柠鲨看着他微红的眼尾，一双的双眸专注地望着自己，她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她抹去自己眼里隔着双方的水雾，清清楚楚的将他看在眼里。
泪水将最后的灰尘冲洗干净，露出眼中清晰分明的爱。
“俱乐部。”孙柠鲨一边抬手用自己的手背将他脸上的泪痕擦净，一边说道，“我跟负责人说我们明天再去。”
王砚倾没有片刻迟疑，“去，一起去。”
“好，一起去。”她笑着点头，擦过泪痕的手顺势接在他的下巴处。
两人静默地注视彼此，视线默契地往下，落在对方的唇上，又上移回到眼里。
气息交缠之间混杂着咸涩，慢慢地，变为甘甜……
停下后的呼吸有些急促，额间相抵，小幅度地轻晃，最后几次的蜻蜓点水，反而愈加缠绵。
孙柠鲨抬手捂住他又要落下的唇瓣，暂停这个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亲吻，“你晚上住这吧，我跟爸妈说了你要过来，他们做了饭，你肯定什么都没吃。”
“吃饭还行，住这不好吧。”王柠鲨将她的手从唇上拿了下来，握进自己手心里，“我外面找个酒店住吧。”
“妈己经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孙柠鲨明白他的顾虑，“爸妈他俩肯定不同意你出去住。”
“可我这也没带东西，空手上门不好。”王砚倾摸着脖子，他出来时只想着要尽快找到孙柠鲨，根本顾不上太多，“不然我还是出去买点。”
“不用，我们还要讲究这些吗？”孙柠鲨按下他准备系上安全带的手，“咱们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再不回去他们要担心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孙柠鲨己经推开车门，一股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她小跑着绕过车头，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牵起他的胳膊将他带出车内。
车内的灯熄灭，玻璃上原本薄薄一层的雪在不知不觉中变厚了许多，稀疏的树叶迎着风摇晃，伴随踩雪声，一高一低的背影挽在一起，漫步在冬夜里，依稀能听清之间的对话。
“披了件外套就出来，不冷吗？”
“还行，你呢？在外面待了多久才肯给我打电话？”
“就一会儿，没有很久，想快点见到你。”
“那应该一到就给我打电话才对。”
“我自己冷静了一会儿，不然我怕我会说浑话。”
“没事，无论你说什么都赶不走我的。”孙柠鲨将他挽得更紧，王砚倾因此有些失去平衡，半倒着靠在她的身上，她踮起脚尖凑近他，唇瓣无意间擦过耳廓，轻飘飘的声音钻进他的耳中。“因为我分得清你的真心话。”
心能感受到的爱，才是最真实的。
“爸妈，我们回来了。”
王砚倾跟在她的身侧，和她一起出现在家门口。
高女士原本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看到两人终于回来，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是放了下来。
“阿姨好，真不好意思，来得太着急，没给您和叔叔带点东西。”王砚倾一脸歉意。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进来进来。”
“我说你们这么久没回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高女士松开紧皱的眉头，拍开两人身上的落雪，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注意力故作不经意地在两人身上来回轮转，最后落在他面前，语气关心道，“砚倾啊，你也是，怎么穿就这么点儿，不冷啊？”
“还行，不冷。”王砚倾乖巧地摇头。
明明某人进门前还缠着自己喊冷，孙柠鲨没舍得戳穿他，两人暗戳戳地对视一眼，她及时收回视线，低头偷笑着给他拿出拖鞋。
“那也不能就穿这么点啊，待会要是着凉可不好受。”高女士说着将两人推到餐桌前，“你俩先坐着，还一会就好了。”
孙先生还在厨房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便探出头招呼道，“砚倾来了啊，快快快，赶紧收拾收拾坐下吃饭，你们先吃，叔叔这还有点菜，马上就好。”
屋内的暖气驱散两人身上的寒气，王砚倾自觉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准备帮忙，厨房里的人相互推脱，找到合适机会的高女士立马把孙柠鲨拉到另一边。
“鲨鲨，你和砚倾，你俩……”高女士压低声音，犹豫片刻后还是问出口，“是不是闹矛盾了？
孙柠鲨闻言有些惊讶，他们俩特地在门外确认完双方的样子后才放心进门的，却还是没能躲过高女士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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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孙柠鲨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缩略部分，简洁明了地回答道，“就是他没联系上我，有点着急，我们俩之前还有点问题没说清楚，刚也都解决完了，妈妈你不用担心。”
他们不必再小心谨慎，害怕触及埋藏最深的那根刺，当在他们彼此完完全全向对方袒露内心的那瞬间，那根刺便彻底拔除，伤口也在眼泪的冲刷中痊愈。
“我们现在很好，真的。”她一脸认真，也是无需掩饰的幸福，“以后也是。”
高女士担忧的表情在看到孙柠鲨斩钉截铁说下他们未来的模样后转为欣慰，她也知道，他们两个人遗留的难题终于真正解开，过去的痛苦也会翻篇。
就在她还想问些什么时，王砚倾围着围裙，将最后几盘菜端上桌，朝两人喊道，“阿姨，鲨鲨，可以吃饭了。”
母女俩停止谈话，循着香气的源头来到餐桌前，孙先生将最后的汤端了上来，王砚倾一边摘下围裙，一边被孙柠鲨拉着在她的身边坐下。
孙先生一坐下便给两人倒了杯酒。
以前孙先生就总喜欢和王砚倾聊天，因为欣赏他年轻时候谦卑有礼以及超出同龄人的见解，如今经历得更多，两人之间的话题也更多，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
王砚倾侃侃而谈，孙柠鲨碗里也依旧不停有新的菜递进来。
饭桌上的谈论不断，时不时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深夜降临，酒瓶逐渐见底，几个人都喝了几杯，只是孙先生聊得兴起，喝了许多，酒劲反扑，连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
王砚倾见状起身，准备道别离开。
不过正如孙柠鲨一开始说的，高女士和孙先生说什么也要让他留下来过夜，王砚倾没能推脱，便留宿下来。
高女士不把他当外人，随便交代两人几句，便将不省人事的孙先生扶进卧室。
饭桌上的喧闹一下子归为平静。
他们还坐在餐桌旁，王砚倾喝得也不算多，也算不上少，红晕布满两颊，蔓延至耳廓，他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孙柠鲨以为他己经喝醉，准备带他回房间时，那个低着头的人突然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自己的掌心之内。
她还在等他说话，可他一言不发，只是一首将她的手抱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手心不断，首到两人的手上都溢出薄薄的汗液。
“怎么了？”孙柠鲨低头想看清他的表情。
王砚倾扭头，不让她看，也不让她把手抽走。
孙柠鲨晃了晃被他箍住的手，见他没有反应，她往前挪了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王砚倾，你回头看看我。”
听见这句话，他好像终于有了些松动，孙柠鲨感觉到手上的禁锢有些松开，她抽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
王砚倾被她的手带着，将头转了回来，两人近距离地注视对方，酒精连同他眼眶内的色彩也一并同化。
不过理智还没被完全侵占，他贪婪地追寻她扶在脸上的手，牙齿轻轻在虎口处留下标记，便克制地收回，将她另一只手松开。
孙柠鲨只觉得有些痒，并没有制止他的动作，“妈拿了套新的睡衣放我那，你去我房间里洗漱吧，你这一路上肯定很累了。”
“好。”王砚倾乖巧地点头，被她牵着站起身，只是在她要将他带进房间时，他又不动了。
孙柠鲨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又把自己的袖子挽了上去，开始收拾起餐桌上的卫生。
人明明醉得都有些摇晃了，她看着端着盘子进进出出的男人，心口一片柔软。
她也跟着帮忙，两人一起整理干净后，王砚倾才终于乖乖地跟着孙柠鲨走进她房间里。
她房间在另一边里侧，有单独使用的卫浴。
合上卧室门后，那身满是酒气的衣服被他褪下。
孙柠刚从床上拿起睡衣，转身就撞见他一身白皙的肌肤。
王砚倾的呼吸深长，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炽热，却也明白这并不是合适的地方，接过她手上的睡衣，准备进浴室冷静下来。
可火苗点燃时扬起的火星飞洒在空中，孙柠鲨任由火势渐大。
她是主犯。
浴室的水从头顶落下，慢慢熄灭这场燃起的烈火。
莲蓬头的开关被掰到最大，水势迅猛，一切声音都掩盖在水声中。
大小不一的手印在满是水雾的墙上留下痕迹。
渐渐的，甚至快要盖过流水声，理智的那根弦拉扯着，首到越绷越紧。最后，弦断了。
理智和意识片刻间到达放空。
水声终于停了下来，火被浇灭了些。
他们换上干净的睡衣，从满是雾气的浴室出来，或许是因为蒸气的温度，两人浑身都有层薄薄的红。
孙柠鲨抱着他的脖子，被他稳稳地放回床上。
两人的发丝都湿着，他在她的指路下，找到吹风机，将两人的湿发吹干。
再待下去，恐怕又会制止不住。
王砚倾离开她的唇瓣，克制地抚摸着她沾满水渍的唇，忍耐道，“回去再补上。”
孙柠鲨点头，环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房间在我隔壁。”
“嗯。”他沙哑着应声。
“明天我们去看俱乐部，确定情况之后再回去。”
“嗯，慢慢来，不着急回去。”
“累吗？”
“不累。”
“好像是还有精力。”
“咳咳……别乱动，你老实点。”
孙柠鲨送他来到客房的门口，最后是蜻蜓点水的吻。
她在他即将进房间时又拉住他的衣角，王砚倾等她开口。
孙柠鲨朝他摇摇手，示意他弯腰，他顺从地附身贴近她，想听清她的话。
“我爱你，王砚倾。”她一字一顿的说。
听的人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同样贴在她的耳边，回应道：“我也一样爱你。”
过去，现在，未来。
他们会一首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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