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碾过铺满梧桐叶的绿荫道，夏末的风卷着最后一缕燥热掠过车窗，将孙柠鲨颊边的碎发吹得微微晃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是该让人觉得暖融融的天气，她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心头却像压着块浸了凉水的棉絮，闷得发慌——餐厅里周宁温和的笑容、递来餐具时的小动作，还有那句意有所指的“下次再约”，都在她脑子里反复打转，搅得她心烦意乱。
驾驶座上的周宁侧头看了她好几次，见她始终盯着窗外出神，连指尖都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便知道她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他放缓车速，声音放得轻柔：“柠鲨，咱们原定去逛北京的计划，恐怕得等下次了。”
孙柠鲨像是没听见，隔了两秒才猛地回神，转头看向周宁，眼底还带着点茫然：“嗯？”
“公司那边临时有急事要我回去处理，所以……”周宁说着，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满是歉意。
“没事，工作要紧。”孙柠鲨立刻摆了摆手，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其实她此刻根本没心思去逛，与其强装开心，不如早点回家待着。
周宁像是松了口气，又补充道：“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你首接把我放路边就行，我打车很方便的。”孙柠鲨不想耽误他的时间，连忙拒绝。
“送你到小区门口的时间还是有的。”周宁却笑了笑，语气温和得让她没法再推辞，“别跟我客气。”
孙柠鲨只好报出自己的住址，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只是这一次，连倒退的风景都变得模糊起来。
……
王砚倾走出餐厅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他没有立刻开车离开，而是靠在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方向盘。餐厅里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孙柠鲨坐在周宁对面，虽然没怎么笑，但也没有拒绝周宁递来的饮品；周宁替她拉开椅子时，她还轻声说了句“谢谢”。这些细碎的场景，像小针扎在他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他抬眼看向餐厅的招牌，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眼底的苦涩藏都藏不住。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算了，至少她吃到了想吃的餐厅，不是吗？
一声自嘲的轻笑从喉咙里溢出，王砚倾发动车辆，朝着家的方向驶去。快到小区门口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路边，他下意识放慢车速，就看见孙柠鲨从副驾驶下来，周宁也跟着下了车，还伸手帮她递过落在车上的包。
孙柠鲨接过包，又说了句“你赶紧去忙吧”，语气里带着点催促。
周宁却站在原地没动，反而笑着说了句：“哪个更重要，还真不好说。”
孙柠鲨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攥着包带，连耳朵都悄悄红了——她当然听出了周宁的意思，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回应。
好在周宁很快打破了尴尬，笑着补充：“毕竟能护送奥运冠军，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领导肯定能理解。”
“那借你吉言，希望你领导别怪你迟到。”孙柠鲨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周宁没再多留，和她道别后，目送她走进小区，才转身准备回车里。就在这时，一辆白色路虎从对面驶来，驾驶座上的人单手握着方向盘，两人隔着挡风玻璃对视了一眼——周宁一眼就认出那是王砚倾，而王砚倾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白色轿车和黑色轿车擦肩而过，王砚倾没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而是在小区门口找了个空位停下——他只是回来拿点东西，不想多耽误时间。可刚下车，就看见周宁还站在车旁，正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都是男人，彼此的心思不用明说也能猜个大概。周宁先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王砚倾也颔首回应，没多说一个字，转身就朝着小区里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避什么。
……
孙柠鲨走得很慢，小区里的香樟树遮天蔽日，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她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好几条消息，大多是妈妈发来的语音，还有几条是李可儿的。她点开妈妈的语音，习惯性地开外放，妈妈的声音立刻在安静的小路上响起：
“柠鲨，跟小周见着面了吧？怎么样啊？妈妈没骗你吧，小周这孩子又稳重又有礼貌，我之前跟他妈妈吃饭时见过几次，人家工作也好，对你也上心。你别老把自己关在训练里，多跟人聊聊。”
“网上那些说让你找有钱的、有背景的，都是瞎扯！咱们家不缺那些，关键是人要对你好、懂你，小周就很合适。妈妈知道你心里可能还装着别人，但是王砚倾他……”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走过，孙柠鲨心里一紧，赶紧按停了语音。她看着那道背影，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王砚倾。”
声音不大，她甚至觉得对方可能没听见。可下一秒，王砚倾的脚步就停住了，只是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就那样站了几秒，又准备继续往前走。
孙柠鲨赶紧快步追上他，走到他身边——这是他们分开后，第一次在清醒、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独处，她的心跳得飞快，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你……回来拿东西吗？”孙柠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可目光却紧紧盯着他的侧脸，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嗯。”王砚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轻不重，听不出情绪。
他的冷淡早在她意料之中，孙柠鲨咬了咬下唇，又问：“你现在不经常回这里了吗？”
“嗯，回得少，住队里方便。”王砚倾的回答依旧简短，视线始终盯着前方的路，像是在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住队里确实好，训练、休息都近。”见他愿意多说几个字，孙柠鲨的语气不自觉地雀跃了一点，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王砚倾却突然放慢了脚步，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问道：“那个人叫周宁，是吧？”语气里听不出在意，弦音叙梦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倒像是在随口闲聊。
孙柠鲨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周宁，心里一慌，赶紧解释：“他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我妈妈就是觉得我们都在北京，让我们多认识一下，没别的意思……”
“挺好的。”王砚倾突然打断她。
“挺适合你的。”
孙柠鲨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刚刚升起的雀跃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从头凉到脚。她垂眸看着地面，指甲悄悄掐进了手心，声音带着点发颤：“是…吗？”
“是。”王砚倾回答得毫不犹豫，甚至还轻笑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
孙柠鲨突然后悔叫住他了——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他就这么走了。她强撑着嘴角，语气带着点赌气：“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都要考虑吗？”
“当然可以，你开心就好。”王砚倾的笑容里满是无所谓，仿佛她的选择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孙柠鲨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连假笑都装不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低的：“好，我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没等王砚倾回答，她就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她现在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氛围，逃离这个陌生的王砚倾。
王砚倾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底的无所谓一点点褪去，只剩下难以掩饰的酸涩。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过了好久，他才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低落，转身朝着自己的单元楼走去。
两人就这样朝着不同的方向走，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像夏末的两条分岔路，越走越远。
……
孙柠鲨站在电梯里，失重感让她有些头晕。她掏出手机，屏幕自动跳转回语音界面，妈妈没说完的话继续播放：“……他或许早就把你忘了，柠鲨。人是会变的，你别再执着了，跟小周好好相处，说不定你会发现，他才是能陪你一辈子的人。”
语音结束，电梯里只剩下机械运作的“嗡嗡”声。孙柠鲨靠在电梯壁上，闭上眼睛——是啊，人是会变的，王砚倾没有义务一首站在原地等她，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选择，她早就该明白这一点了。
……
孙柠鲨刚到家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她打开门，就看见李可儿拎着一个外卖袋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外卖员，手里捧着几罐啤酒和饮料。李可儿挤进门，换上拖鞋，就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怎么样？跟周宁相亲顺不顺利？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该不会是遇到那种穿条纹衬衫、有啤酒肚的大叔了吧？”
孙柠鲨没力气跟她开玩笑，回到客厅，窝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盯着电视上播放的动物世界——一条巨蟒正吐着蛇信子在草丛里穿梭，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哎，你倒是说话啊！”李可儿放下外卖，从袋子里拿出一罐饮料递给她，又随手把电视换成了综艺，“别跟我装哑巴，快说说，周宁到底怎么样？”
“还好。”孙柠鲨接过饮料，却没打开，只是抱在怀里。
“还好能让你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李可儿显然不信，坐到她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你跟我说实话，他到底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高高的，白白的，瘦瘦的。”孙柠鲨想了想，给出了几个没什么特点的形容词。
李可儿皱起眉，指着综艺里一个男嘉宾：“跟他比怎么样？是这种类型吗？”
“差不多吧。”孙柠鲨敷衍道。
“光说不行，我得看看真人！”李可儿眼睛一亮，伸手去抢她的手机，“你俩加好友了吧？我看看他朋友圈，有没有照片！”
孙柠鲨没拦着，只是从茶几上拿起一罐啤酒，用衣角擦了擦瓶口，“咔擦”一声拉开拉环——啤酒在袋子里晃了一路，气泡争先恐后地从瓶口溢出来，沾湿了她的手。
“你密码没变吧？我试试啊！”李可儿拿着手机，开始输入她常用的密码——生日、纪念日、比赛日期，可每次都显示“密码错误”。她不服气地嘟囔：“你怎么还改密码了？你以前不都用那些日子吗？”
孙柠鲨喝了一口啤酒，小麦的苦味在口腔里散开，她皱了皱眉：“改了有段时间了，怕忘了，就设了个好记的。”
“什么好记的？你提示我一下啊！”李可儿还在跟手机较劲，眼看再错一次就要锁机，她索性随手输了一串数字——那是王砚倾的生日，她以前听孙柠鲨提过好几次。
没想到屏幕“咔哒”一声亮了，首接进入了主界面。李可儿愣住了，孙柠鲨也愣了——她自己都忘了，当初改密码时，下意识就输了王砚倾的生日。
正好这时外卖员敲门，孙柠鲨赶紧起身去拿外卖，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我点了炸串，你快吃点，别光顾着看手机。”
李可儿却没动，看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孙柠鲨的背影，眼神复杂。她没提密码的事，而是点开孙柠鲨和周宁的聊天框，又点进周宁的朋友圈——里面没什么内容，只有几张风景照和一篇工作相关的公众号文章。她拉到文章末尾，看到一张大合影，立刻把手机递到孙柠鲨面前：“周宁在里面吗？哪个是他？”
孙柠鲨咬着炸串，瞥了一眼手机，指了指最边上的一个人：“这个。”照片里的周宁穿着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比今天见面时多了几分正式，哪怕站在角落，也很惹眼。
李可儿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么帅？那你还不开心？我还以为阿姨给你介绍了个‘体制内大叔’呢！”
孙柠鲨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啤酒，一罐酒很快就见了底。她把空罐子捏得变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才勉强压下眼底的湿意。
李可儿还在感慨：“说真的，周宁人帅、工作好，对你也上心，特别适合你。”
孙柠鲨的手指顿了顿，又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把即将溢出的眼泪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看着易拉罐上的拉环，声音轻轻的：“好巧，你是今天第三个跟我说，他适合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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