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巨响，像是在每个人心头都擂了一锤。
傻柱那只颠了一辈子大勺的铁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秦淮茹家那扇薄薄的木门上。
整扇门板都在颤抖，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
“秦淮茹！你给老子滚出来！”
傻柱的咆哮，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充满了被愚弄到极致的暴怒，瞬间撕裂了院子里刚刚沉淀下来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吼给震住了。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他猛地坐首了身子，两眼放光，就差拍手叫好了。
这才对嘛！
这才是他想看的好戏！
瘫坐在自家门口阴影里的秦淮茹，身体狠狠一颤。她缓缓抬起头，那张平日里楚楚可怜的俏脸上，只剩下绝望和一片空白。
最大的靠山倒了，她还没从这灭顶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最后的指望，也要跟她拼命了？
“吱呀……”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秦淮茹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站了出来。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头发散乱，脸色白得像纸，只是用一双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门外那个状若疯虎的男人。
那副模样，不是谎言被戳穿的心虚，而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寡妇，最后的凄凉与无助。
傻柱看到她这个样子，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了上去，“刺啦”一声，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和怒骂，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傻柱……”
秦淮茹开口了，嗓子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你也要来逼我吗？”
她不说“打我”，也不说“骂我”，她说的是“逼我”。
一个字，就轻飘飘地把自己放在了任人欺凌的绝境上。
傻柱的拳头还攥得死死的，青筋暴起。
“我逼你？秦淮茹，你他妈的还有脸说！”他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远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你家里藏着几十块钱！你还天天吃我的，喝我的！你看着我被一大爷他们当枪使！你安的什么心！”
“全院的人都看我笑话！就我一个傻子，被你蒙在鼓里！”
秦淮茹的身体，随着他的怒吼，剧烈地颤抖起来。
下一秒，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从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滚落。
她没有反驳，反而惨然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我是有钱。那是东旭的抚恤金！是我给棒梗攒的救命钱！”
“我一个寡妇，拉扯着三个孩子，家里还有个搅家精的婆婆。我不精打细算着过，我们娘几个早就饿死了！”
她猛地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院子里的狼藉，指向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
“你看看这个院子！你看看他们！”
“一大爷倒了，他们有一个人去真心扶一把吗？阎老师被亲儿子打，他们有一个人去劝一句吗？”
“他们只会看笑话！只会落井下石！”
“这个院子，早就烂透了！你现在，也要跟他们一样，来踩我一脚吗？”
一连串的反问，字字泣血。
她绝口不提自己骗人的事，反而巧妙地将个人问题，上升到了整个院子人心险恶的群体问题。
她把自己，和那些同样倒了霉的“大爷”们，划到了同一个阵营。
我们，都是受害者。
傻柱彻底懵了。
他的脑子，根本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他只觉得，秦淮茹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这个院子，确实不对劲。
北房的阴影里，杨卫东冷眼看着这一切。
秦淮茹看到傻柱脸上的愤怒，正在被迷茫和动摇所取代。
她知道，火候到了。
她猛地向前一步，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傻柱那只攥紧的拳头。她的手，冰冷，柔软，微微颤抖。
“傻柱，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气我没跟你说实话。”
“可你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个院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害的？”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魔力。
“是一大爷吗？他算计了一辈子，就想找个人给他养老送终，他有错吗？”
“是三大爷吗？他抠门了一辈子，就想给儿孙多留点家底，他有错吗？”
“他们是做错了事，可罪不至死啊！”
“你看看一大爷，被气得口吐鲜血，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他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厂里评级，分房子，哪次没向着你？”
“你忘了吗！”
最后三个字，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轰！
傻柱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一大爷对他好。
这个念头，是他二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认知。
一大爷教他做人，教他道理，说以后要靠他养老。
今晚，那个把他当“亲儿子”看的一大爷，被杨卫东几句话，就逼得吐血倒地，人事不省。
那个凄惨的场景，和他此刻握着秦淮茹冰冷的手，听着她凄厉的控诉，瞬间重叠在了一起。
一种对长辈倒下的愧疚，和一种被杨卫东搅乱了所有秩序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对啊。
我怎么能在这里跟秦姐一个寡妇计较？
真正该死的，是那个把院子搅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
是那个不尊老，不敬长，心狠手辣的杨卫东！
傻柱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是一种比刚才面对秦淮茹时，更加纯粹，更加狂暴的血红。
他猛地甩开秦淮茹的手。
“杨卫东！”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杀意。
秦淮茹看着他，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悲痛欲绝的凄婉。
“傻柱，你别冲动！他……他不是好人，你斗不过他的！”
她越是这么说，傻柱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
“老子今天弄不死他！”
傻柱咆哮一声，猛地转过身。
他那魁梧的身躯，此刻像一辆彻底失控的卡车，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北房的方向，首冲过去。
院子里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向两旁躲闪。
许大茂兴奋得差点从马扎上跳起来，嘴里扯着嗓子大喊：“打！打起来！傻柱，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杨卫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个朝自己冲来的，己经被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的傻子，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就凭你？
也配？
傻柱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冲到了杨卫东的门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起那只比沙包还大的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狠狠砸了下去。
他要砸开这扇门。
他要把里面那个冷血的混蛋，拖出来，打死！
然而。
他的拳头，在距离门板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一只手，从门旁闪电般伸出。
那只手不大，甚至有些清瘦，却稳稳地，抓住了傻柱的手腕。
傻柱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只烧红的钢钳死死夹住，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道，瞬间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他用尽全力，却无法让拳头再前进分毫。
他惊愕地抬起头。
杨卫东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想死？”
杨卫东看着他，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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