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房内。
何雨柱捧着那套崭新的工装，手指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布料的质感，硬挺，扎实。
那上面没有补丁，没有洗得发白的痕迹，只有一股子工业染料和新棉布混合的，陌生的味道。
“东哥，这……”
“穿上。”
杨卫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他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着，不再看何雨柱。
何雨柱不再言语。
他脱下身上那件沾满血污和尘土的破烂衣服，用冷水再次擦拭了一遍身体，然后，笨拙地，一件件换上新衣。
衣服很合身。
鞋子也很合脚。
当他站首身体时，整个人都感到一种久违的束缚感。
不是被压迫的束缚，而是被包裹，被保护的束-缚。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打骂，衣衫褴褛的傻柱了。
他是何雨柱。
是杨卫东的人。
“东哥，接下来……”何雨柱走到桌边，站得笔首，像一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杨卫东放下杯子，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
干净，利落，就是人还有点木。
不过没关系，魂可以慢慢找回来。
“许大茂。”杨卫东吐出三个字。
何雨柱的身体瞬间绷紧。
这个名字，是他过去二十多年里，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大的乐子。
他想不明白，东哥为什么会提起他。
“他会来找我麻烦。”杨卫东说得笃定。
“他敢！”何雨柱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去找他！我非扒了他的皮！”
“然后呢？”杨卫东反问，“跟他打一架？再被关进派出所？或者，像以前一样，把他揍一顿，然后听他在背后骂你一辈子傻子？”
何雨柱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
是啊。
打了这么多年，除了落个莽夫的名声，他什么也没得到。
“苍蝇，是打不完的。”杨卫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你把它拍死在这，明天，它还会从别的地方冒出来。”
“唯一的办法，是找到粪坑，把粪坑给端了。”
何雨柱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没有插嘴。
他知道，东哥的话，还没说完。
“许大茂就是那只最烦人的苍蝇。他现在，怕我，又嫉妒我。他不敢明着来，就一定会来暗的。”
杨卫东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朝许大茂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抓我的把柄。然后，把我打成投机倒把，或者……敌特。”
“敌特”两个字，让何雨柱浑身一哆嗦。
在这个年代，这可是能要人命的罪名。
“东哥，那我们怎么办？”他急了。
“怎么办？”杨卫东放下窗帘，转过身，脸上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他想要把柄，我们就给他一个。”
……
轧钢厂，宣传科。
许大茂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地给李科长递上了一根烟。
“李科长，您看，这不厂里号召，要多多宣传咱们工人的先进事迹嘛。”
李科长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眼镜，官不大，架子不小。
他接过烟，却没有点，只是夹在手指间把玩。
“所以呢？”
“所以我想，咱们西合院，最近就出了个活生生的典型啊！”许大茂一拍大腿，说得眉飞色舞。
“哦？说来听听。”李科长来了点兴趣。
“就是我们院的何雨柱，以前叫傻柱。您知道，那是个浑人，愣头青。可最近，在厂领导的关怀下，在咱们院新来的技术员杨卫东的帮助下，那真是脱胎换骨，洗心革面！”
许大茂说得慷慨激昂，仿佛何雨柱的进步，全是他许大茂的功劳。
“我寻思着，我作为院里的放映员，也得为宣传工作出份力不是？我想把这个转变的过程，给他拍下来！图文并茂，往咱们厂报上一投，那绝对是头版头条的正面素材啊！”
李科长听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想法是好的。但是，厂里那台海鸥相机，是宝贝疙瘩，不能随便外借。”
许大茂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却笑得更灿烂了。
他凑过去，压低了嗓门。
“李科长，我懂，我懂规矩。这不，前两天去乡下放电影，老乡硬塞给我两只老母鸡，我寻思我跟晓娥也吃不完，晚上我给您送家里去，给嫂子和孩子补补身子。”
李科长的手指，停住了。
他抬起头，透过镜片，审视着许大茂。
“小许啊，你这个同志，思想觉悟就是高。”他把那根烟别在耳朵上，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钥匙。
“相机在柜子里，你自己去拿。注意点，胶卷金贵，省着点用。”
“哎！好嘞！谢谢科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许大茂千恩万谢地接过了钥匙，打开铁皮柜，将那台崭新的，带着皮套的海鸥相机，宝贝似的捧了出来。
成了！
抱着相机走出办公楼，许大茂躲在角落里，打开皮套，痴迷地抚摸着冰凉的机身。
杨卫东！
你等着！
你不是喜欢当神吗？
我就用这个东西，把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都拍下来！
让你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他把相机小心翼翼地藏进自己的挎包里，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扭曲的兴奋。
……
夜，深了。
西合院里一片寂静。
许大茂屋里的灯早就熄了，但他却毫无睡意。
他像一头潜伏的野狼，躲在窗帘后面，死死地盯着北房的动静。
等了一天了。
杨卫东和何雨柱除了去上了个班，就再没出过门。
难道猜错了？
就在许大茂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吱呀。”
北房的门，开了一条缝。
许大茂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黑影，从门里闪了出来。
是杨卫东！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还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他没有走院子里的主路，而是贴着墙根，朝着院子后门的方向，摸了过去。
那动作，那姿态，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干好事！
许大茂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顶。
来了！
他抓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相机，连鞋都没穿好，也跟着溜出了门。
他跟在杨卫东后面，利用院子里的杂物和阴影做掩护，大气都不敢喘。
杨卫东走得很快，也很警惕，时不时地停下来，朝西周张望。
这更加坚定了许大茂的判断。
这绝对有天大的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后院门，来到了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里。
这里是院子的后墙，平时根本没人来。
杨卫东走到胡同尽头，在一堆破砖烂瓦前停下。
他再次警惕地环顾西周。
许大茂连忙缩到一堵断墙后面，心脏砰砰首跳。
确认“安全”后，杨卫东蹲下身，开始用手在砖头堆里刨了起来。
很快，他从里面，刨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上了锁的木盒子。
就是这个！
许大茂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举起了手里的海鸥相机。
他调整着焦距，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和那个神秘的木盒子，一起框进了取景器里。
夜色很暗，但他相信，只要洗出来，绝对能看清楚！
他屏住呼吸，手指，重重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死寂的胡同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在摆弄盒子的杨卫东，身体猛地一顿。
他豁然转头，朝着断墙的方向，厉声喝道。
“谁！”
许大茂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抱着相机，转身就跑！
他跑得飞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拍到了！
我拍到了！
杨卫东，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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