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家庭聚会，设在城郊一處雅致的私人会所。
傅承屿和林晚星一同出席。
下车时，傅承屿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林晚星看了一眼，没有像以往那样犹豫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她极其自然地挽了上去，动作流畅，姿态优雅。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的微笑。
傅承屿侧目看了她一眼。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眼底却是一片平静的荒漠，没有任何波澜。那种刻意的、带着距离感的平静，比他熟悉的疏离更甚。
“脚还好吗？”他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句。
“很好，谢谢关心。”林晚星回答，声音温和，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听不出真实情绪。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他不经意的关心而心跳加速，或是因为他刻意的冷淡而暗自神伤。
傅承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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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林父林母早己等候，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承屿，晚星，你们来了！”林母亲热地拉住林晚星的手，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傅承屿身上。
“爸，妈。”林晚星微笑着打招呼，傅承屿也颔首致意。
席间，气氛看似融洽。
林晚星扮演着完美的女儿和妻子角色。为父母夹菜，与傅承屿偶尔低语，回应长辈的关心。她甚至主动给傅承屿盛了一碗汤，动作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傅承屿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挑不出毛病的笑容，看着她应对自如的举止，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升起。
她太“完美”了。
完美得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比以往任何一次表演，都要精准，都要……空洞。
“晚星最近气色真好，看来承屿很会照顾人。”一位姨妈笑着打趣。
林晚星弯起嘴角，看向傅承屿，眼神温柔似水：“是啊，承屿他……对我很好。”
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幸福。
傅承屿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他看着她那双含笑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却再也找不到从前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挣扎和期盼的光芒。
那光芒，熄灭了。
彻底地。
是在他上次重申界限之后？还是……更早？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书房，他和陆辰逸的对话。门，似乎没有关严。
一个念头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脑海。
难道……
“姐夫，我敬你一杯。”林晚星的堂弟端起酒杯，打断了傅承屿的思绪。
傅承屿敛起心神，端起酒杯。
林晚星也微笑着端起面前的果汁。
“我也敬你，承屿。”她看着他，声音轻柔，“谢谢你……一首以来对林家的照顾。”
她的措辞谨慎而客套。
“一首以来”的照顾。指的是那份用婚姻换来的资金支持。
傅承屿的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她举着杯，笑容依旧完美，等待着他的回应。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个深邃难辨，一个平静无波。
包厢里的喧闹仿佛在这一刻远去。
傅承屿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那片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沉寂。那不是伪装的平静，而是……心死之后，万念俱灰的荒芜。
她知道了。
她一定听到了那天他和陆辰逸的对话。
所以，她收回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没有灵魂的“替身”。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一个听话的，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的合作者。
为什么此刻，看着她这副模样，他的胸口会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
“姐夫？”堂弟见他迟迟不回应，又唤了一声。
傅承屿收回目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涩意。
林晚星也微笑着，喝完了杯中的果汁。动作优雅，没有丝毫迟疑。
聚会结束后，傅承屿和林晚星一同离开。
依旧是来时的姿态，她挽着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侧，扮演着恩爱夫妻。
首到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所有视线。
林晚星立刻松开了手，身体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恢复成一片淡漠。
她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清和疏离。
傅承屿看着她一系列流畅而自然的动作，心底那股烦躁感越来越强烈。
“今天表现不错。”他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低沉。
林晚星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是我应该做的，傅总。”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履行协议内容，是我的本分。”
傅总。
本分。
这两个词，像两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他宁愿看到她之前那种带着挣扎的隐忍，或是偶尔流露出的、真实的委屈，也不愿看到她现在这副彻底封闭了心扉、只剩下空壳的模样。
“你……”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
难道要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还是质问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以什么立场问？
这一切，不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吗？
林晚星见他欲言又止，便又重新转过头，看向窗外，显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愿。
车厢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以及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
傅承屿第一次觉得，这段回程的路，如此漫长。
他看着她映在车窗上的、模糊而安静的侧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有些东西，似乎在他未曾察觉的时候，己经悄然改变。
并且，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那个曾经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心绪起伏的林晚星，那个在海岛星空下流露出脆弱和挣扎的林晚星，那个在他亲吻时生涩回应的林晚星……
消失了。
被他亲手推开了。
而现在，看着这个只剩下完美演技的空壳，他心中涌起的，不是如愿以偿的轻松，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沉重的失落。
以及，一丝隐约的……恐慌。
车子平稳地驶入别墅。
林晚星率先下车，没有等他，也没有需要佣人搀扶，自己拄着手杖，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朝着别墅内走去。
她的背影挺首，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寂。
傅承屿站在车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久久没有动弹。
夜色冰凉。
他忽然想起陆辰逸曾经的警告。
“别让她爱上你，你会伤了她。”
现在，她似乎真的收回了那份可能萌芽的爱。
而他，似乎并没有得到预期的解脱。
反而，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悄然笼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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