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是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意识先于身体复苏，带来的是小腹处空荡荡的钝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晚星！”
一个沙哑紧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一丝恐惧。
她微微偏过头，看到了守在床边的傅承屿。他依旧穿着昨晚那身昂贵的西装，只是此刻皱巴巴地裹在身上，领带松散地扯开，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眼底布满红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和憔悴。
他紧紧盯着她，仿佛她一眨眼就会消失。
林晚星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波澜，然后平静地移开，重新望向天花板。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痛？”傅承屿倾身向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林晚星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回，藏进了被子里。这个细微的动作，用尽了她刚苏醒的大部分力气。
傅承屿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更加难看。
“孩子。”
她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喉咙，平静得可怕。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她其实己经知道了答案。那从身体里被剥离的剧痛和空虚，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傅承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张了张嘴，那个残酷的事实卡在喉咙里，灼烧着他的理智。
“晚星……”他试图组织语言，想找到一种不那么伤人的说法，却发现任何词汇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我的孩子，还好吗……”晚星重复了一遍，这次，她的视线转向他，那双曾经盛满星辉或是隐忍痛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傅承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痛楚和猩红。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那个将他们共同推向深渊的事实。
“孩子……没保住。”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这几个字清晰地砸在耳膜上时，林晚星的身体还是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放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抠住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她失去的孩子的父亲。
那目光，让傅承屿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慌。他宁愿她打他，骂他，歇斯底里地哭喊，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所有的生机和情感，都随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流逝了。
“对不起……”他声音低哑，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晚星，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知道这道歉毫无分量，但他此刻除了这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林晚星缓缓地扯动嘴角，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微弱的弧度。
“对不起？”她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品味什么极其可笑的东西，“傅承屿，你的对不起，值多少钱？”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毒的冰棱，一字一句，扎进傅承屿的心脏。
“能换回我的孩子吗？”
傅承屿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因为激动而微微晃动。他双手撑在病床边缘，俯视着她，眼底翻涌着痛苦、悔恨和一种无处发泄的暴怒。
“那是意外！林晚星！那只是个意外！”他低吼着，试图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苏晴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林晚星打断他，空洞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点冰冷的火焰，那火焰名为绝望和嘲讽，“傅承屿，到了现在，星辰予你，余生为证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星辰予你，余生为证最新章节随便看！你还在为她开脱？”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卑微地爱过，又绝望地试图守住的丈夫，只觉得无比荒谬。
“她是不是不小心，你心里真的不清楚吗？还是说，在你心里，苏清妹妹的名声，苏家的颜面，永远比我和我们的孩子更重要？！”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声音破碎不堪。
傅承屿被她眼中的恨意和指控钉在原地，脸色煞白。
“不是这样……”他试图辩解，却发现语言如此苍白。在酒会上，他看到血迹时，第一反应确实是怀疑过苏晴，但苏晴哭得梨花带雨的无辜模样，以及长久以来对苏清的愧疚让他对苏家的偏袒……种种因素交织，让他选择了将事情定性为“意外”。
他以为这是最快平息事端的方式。
却从未想过，这会成为压垮林晚星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是怎样？！”林晚星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因为无力而重重跌回枕头上，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彻底看穿，“你告诉我！是怎样？！在你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安抚苏家，默认那是‘意外’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他死了！他死了！！”
她终于喊出了那个最残忍的字眼，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眼泪却倔强地没有掉下一滴。所有的泪水，仿佛都在那场昏迷中流干了。
傅承屿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他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别碰我！”
林晚星用尽全身力气挥开他伸过来的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排斥。
她的手冰冷，碰到他的皮肤，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傅承屿，”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耗尽生命力的疲惫和决绝，“我们之间，结束了。”
傅承屿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不……”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晚星，别这么说……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会补偿你，我……”
“补偿？”林晚星笑了，那笑声空洞而悲凉，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你拿什么补偿？傅承屿，你还不明白吗？”
她微微抬起下巴，尽管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但那眼神却带着一种涅槃般的冰冷和清醒。
“从你把我当成苏清的替身，签下那份协议开始；从你一次次为了苏晴让我忍让开始；从你在我和孩子最需要你，却永远用工作和冷漠来回应开始；从你连我们孩子最后的尊严都无法维护开始……”
她每说一句，傅承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无法承受她话语的重量。
“我们之间，早就只剩下契约关系了。”
林晚星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道。
“现在，”
她看着他，那双曾经承载过爱意、期待、痛苦和挣扎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万念俱灰后的平静。
“傅承屿，我把欠你的，都还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傅承屿僵在原地，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病床上那个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和生气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片再无波澜的死寂。
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噬。
他还想说什么，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林晚星，己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仿佛他，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己经从她的世界里，被彻底剥离。
病房里，只剩下心死的寂静，和男人濒临崩溃的，粗重而绝望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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