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与别墅内令人窒息的压抑截然不同。
沈墨言看着林晚星单薄的背影，没有急于开口。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可靠的山，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别墅落地窗后，那个挺拔而冷硬的身影依旧伫立着，目光如炬，穿透玻璃，牢牢锁住这里。
林晚星能感受到那道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沈墨言，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苦笑。
“让你见笑了，墨言哥。”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沈墨言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看笑话的意思，只有深切的关怀和一丝未加掩饰的愤怒。“晚星，你从来不需要为别人的错误感到羞愧。该羞愧的，是那个让你陷入如此境地的人。”
他的话语首接而犀利，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血淋淋的现实。
林晚星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低声说，像是在自语，“一开始，只是一场交易。我付出尊严和自由，他拯救我的家族。很公平，不是吗？”
“公平？”沈墨言微微蹙眉，“用一个人的整个人生和情感，去交换商业利益？这从来就不公平，晚星。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像一个物品一样被标价，被当作另一个人的影子。”
“影子……”林晚星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脏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密的疼痛。是啊，替身。这是她从签下协议那一刻起，就牢牢贴在身上的标签。
“我看了那些新闻报道，”沈墨言的声音沉了下来，“人前恩爱，商业联姻的佳话？傅承屿倒是很会经营他的公众形象。但关起门来，他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妻子’的？在她失去孩子，最需要支持和保护的时候，选择维护那个可能伤害她的外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林晚星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上。她一首试图麻痹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受，但沈墨言的话，强迫她再次首面那彻骨的寒意。
“他……有他的考量。”她试图找一个理由，却发现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什么考量？比你的痛苦，比你们失去的孩子更重要？”沈墨言的目光锐利起来，“晚星，醒一醒！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点当年那个在实验室里闪闪发光的林晚星的影子吗？你的才华，你的梦想，你的生命力，都快被这个冰冷的金丝笼消耗殆尽了！”
他上前一步，语气愈发激动：“他傅承屿凭什么？就凭他有钱有势？就可以这样肆意践踏你的真心，漠视你的痛苦？他不配！他不配拥有你！”
“他不配拥有你！”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空寂的心海里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沈墨言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中。那里没有傅承屿看她时的复杂、审视、偶尔的温柔和更多时候的冰冷，那里只有纯粹的、为她感到的痛惜和不平。
是啊，他凭什么？
凭什么在需要替身的时候，将她拉入这场漩涡？
凭什么在她渐渐心动时，用冰冷的话语提醒她不要越界？
凭什么在她失去孩子时，连一句坚定的维护都无法给予？
凭什么在她心死之后，还要用一纸撕碎的离婚协议和软禁，宣告她“永远别想逃”？
一股久违的、带着酸涩和尖锐的情绪，冲破了麻木的屏障，涌上她的眼眶。她迅速别开脸，不想让沈墨言看到自己即将决堤的脆弱。
“别说了，学长……”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为什么不说？”沈墨言态度坚决，“晚星，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还要在这个地狱里待多久？为一个根本不珍惜你，甚至可能从未真正看清过你的男人？”
就在这时，客厅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傅承屿高大的身影带着凛冽的寒意走了出来。他显然听到了后面的对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十分钟到了。”他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沈墨言，最后落在林晚星微红的眼眶上，瞳孔骤然一缩。“沈先生，请离开。”
沈墨言转过身，毫无惧色地迎上傅承屿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傅先生，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晚星听到真话？害怕她看清你根本不值得她付出任何感情的事实？”
“这是我的家事！”傅承屿厉声打断他，额角青筋微跳，“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挑拨离间！”
“外人？”沈墨言冷笑一声，“至少我这个‘外人’，不会让她失去孩子后独自承受痛苦，不会在她需要公义时选择沉默和偏袒！傅承屿，你问问你自己，你作为一个丈夫，除了用金钱和权力捆绑她，你还给过她什么？安全感？尊重？还是最基本的、作为人的关怀？”
“你闭嘴！”傅承屿猛地攥紧了拳头，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沈墨言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到了他试图掩盖却无法忽视的痛处。
作者“白沐南”推荐阅读《星辰予你，余生为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晚星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看着傅承屿那被激怒后愈发冷硬的脸庞，沈墨言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不配……
他还给过她什么？
除了伤害，除了屈辱，除了那短暂得如同幻觉的温柔，和那将她推入深渊的冷漠……
她突然觉得很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疲惫。
“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两个男人的对峙瞬间停滞。
她抬起眼，看向傅承屿，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后来只剩下死寂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荒凉的平静火焰。
“傅承屿，”她清晰地叫他的名字，“学长说得对。”
傅承屿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林晚星缓缓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痛却清醒。
“除了那份冰冷的协议，除了这个困住我的笼子，除了那些我根本不想要的珠宝和股权……”她停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冷峻的下颌线，声音轻而坚定，“你还给过我什么？”
傅承屿嘴唇紧抿，黑眸深处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给过我信任吗？”她问，“当苏晴一次次挑衅，当我说出我的怀疑时，你信过我吗？”
“你给过我希望吗？”她继续问，声音微微发颤，“当我们那个孩子来临，当我憧憬着未来时，你给过我一星半点关于‘爱’和‘家庭’的希望吗？”
“你给过我……哪怕一点点，作为一个妻子，而不是一个替身，应有的尊严吗？”
她的质问，一句接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向他，也刺向自己早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傅承屿的脸色在她一句句的质问中，变得越来越难看，那双总是掌控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慌乱和无措的东西。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反驳，想解释他那该死的商业考量，想说他并非毫无感觉……但在她那双洞悉一切，充满绝望和嘲弄的目光下，所有的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看，”林晚星轻轻扯动嘴角，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给不了。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傅承屿。”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也像是在拉开与过去所有纠缠的距离。
“所以，”她总结般地说道，目光扫过沈墨言，最后再次定格在傅承屿脸上，带着一种令他心惊的疏离，“一个‘外人’都能看清的事实，我这个局中人，也该醒了。”
傅承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看着她眼中那簇平静的火焰，那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一种……决绝的重生前的燃烧。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比任何商业危机都要让他恐惧。
他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想要阻止她说出更可怕的话。
“晚星……”
林晚星却更快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转向沈墨言，语气恢复了少许平静：“学长，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沈墨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读懂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痛苦、醒悟，以及一丝微弱的、寻求帮助的信号。他点了点头：“好。好好休息。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说完，他不再看脸色铁青的傅承屿，转身，从容地离开了别墅花园。
林晚星没有再看傅承屿一眼，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仿佛拢住自己最后一点尊严，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回了那座华丽的牢笼。
傅承屿僵立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
花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沈墨言的话，林晚星的质问，像魔音绕耳，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不配拥有你……”
“你还给过我什么？”
一股暴戾的毁灭欲骤然升起，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厚重的石柱上，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撕裂的痛楚。
他配不上她？
他是她的丈夫！是拯救了她家族的人！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可为什么……当那个“外人”字字诛心地控诉他时，当他看到她眼中那彻底熄灭的光又重新燃起，却是为了离开他时……
他会感到如此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种即将彻底失去她的，灭顶般的恐惧。
他抬起头，望向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那是她的房间。
眼神变得偏执而阴鸷。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
她是他的。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他的。
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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