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皮质转椅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所有枪口，瞬间死死锁定那个缓缓转动的椅背。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呼吸被压到最轻。就连培养槽里那颗搏动的、带着金色纹路的心脏，仿佛也暂时停止了跳动，等待着谜底的揭晓。
椅子，转了过来。
上面坐着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悍匪，也不是想象中阴鸷疯狂的科学家。
那是一个…人偶。
一个制作得极其精美，几乎与真人无异的男性人偶。
它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打着暗红色的领带，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面部细节栩栩如生，甚至连皮肤的毛孔和细微的皱纹都清晰可见。它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慈悲的微笑。
但这份平和，放在这个诡异的环境里，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妈的…耍我们？！”一个特警队员忍不住低骂，刚才积攒的紧张差点泄掉。
陈磬眉头紧锁，没有放松警惕，枪口依旧指着人偶：“检查周围！小心陷阱！”
队员们立刻分散开，谨慎地排查这个地下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
林默却没有动。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钉在那个人偶脸上。
太像了…像得过分。这种级别的工艺，己经不是普通的爱好者或者模仿犯能达到的水平。这更像是…某种偏执的、不计成本的复刻。
而且，这张脸…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出来了！
这张脸，属于三年前“雨夜人偶”案第一个受害者——那位德高望重、却死状凄惨的老教授，赵明诚！
上帝之眼，不仅模仿杀害了他，现在…还按照他的样子，制作了一个如此逼真的人偶？放在自己的老巢里？
这是什么变态的纪念？还是…某种扭曲的“致敬”？
就在这时，负责搜查墙壁的队员发出了惊呼：“陈队！林顾问！你们看这边！”
灯光转向实验室一侧的墙壁。
当光线完全照亮那片区域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那面墙，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照片墙”！
上面贴满了照片，至少有上百张！全都是霖港市近年来失踪、或者以各种“意外”、“自杀”方式死亡的人员照片！其中，就包括了最近那三个被制作成“雨夜人偶”的受害者！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用工整的字体标注着姓名、日期、以及…简短的“评语”！
比如模仿犯的第一个受害者李薇下面，写着：「材质上乘，可惜工艺粗糙，浪费。」
第二个受害者张倩：「比例失调，神态僵硬，失败品。」
第三个受害者王琳：「模仿痕迹过重，缺乏灵魂，赝品。」
而在这些近期受害者的照片上方，占据墙壁最核心、最醒目位置的，是另一组照片！
这组照片里的人，穿着打扮更具年代感。最中间那张，赫然就是人偶所模仿的赵明诚教授！
他的“评语”是：「古典主义的巅峰，完美的基底，可惜…未能完成‘升华’。」
在赵明诚照片的旁边，还有几张同样年代久远的照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评语”也各不相同：
「抗性太强，排斥反应剧烈，废弃。」
「潜力尚可，但载体过早崩坏，遗憾。」
「意外的适配者，可惜…被意外中断。」
而在这组老旧照片的最边缘，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贴着一张小小的、有些模糊的、像是从某个监控录像截图放大的一张少女的脸。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林默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那是…他的女儿！林晓晓！
照片下面，同样有一行小字，字迹似乎因为书写者的某种激动情绪而略显潦草：
「最优选！完美的空白载体！神圣的胚胎！该死的…意外！！！」
最后三个感叹号，力透纸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惋惜和…疯狂！
“晓…晓晓…”林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女儿惨死的画面，与眼前这张冰冷的照片、那充满亵渎意味的“评语”疯狂交织，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陈磬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和评语，他立刻上前一步扶住林默，同时对队员们厉声道：“封锁这面墙！所有照片，全部作为证物小心取下！快！”
他心中也是巨浪滔天。林默女儿的意外，竟然也和这个上帝之眼有关？！而且，从评语来看，上帝之眼似乎将他女儿视为了某种…“完美的实验材料”？只是因为“意外”才未能得手？
这个疯子！他不仅仅是在杀人，他是在进行一场跨越多年的、筛选“材料”的恐怖计划！
“林子！撑住！”陈磬用力抓着林默的胳膊，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
林默猛地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污浊的空气，再睁开时，眼睛里己经布满了血丝，但那崩溃的边缘被一种更加可怕的、冰冷的疯狂所取代。他推开陈磬的手，一步步走向那面照片墙，走向他女儿那张小小的照片。
他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儿模糊的笑脸，然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
他转过身，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扫视着这个实验室，最终，再次落回那个穿着西装、闭目微笑的赵明诚人偶身上。
“他不是在纪念。”林默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他是在…‘归档’。”
“这些照片，这些评语…是他的‘作品集’。”
“而那些未完成的，‘废弃’的，‘遗憾’的…”他的目光扫过赵明诚人偶，扫过那些老照片，“就成了他这些…‘未完成的人偶’。”
他指向那个赵明诚人偶：“这个，恐怕就是他心目中，最接近‘完美’，却因为某种原因未能最终完成‘升华’的…‘半成品’。”
“他在试图…‘完善’他们。”陈磬明白了，感到一阵恶寒，“用他那种…疯狂的方式。”
“不止。”林默走到那个培养槽前，看着里面那颗搏动的、带着金色纹路的心脏，“他在寻求…‘进化’。不仅仅是他的‘作品’，还有…他自己。”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转椅上。
人偶是假的。
但刚才那被注视的感觉，绝对是真的！
上帝之眼，刚才一定就在这里！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闯入，看着他们发现这一切！
他可能还在附近！
“搜！”林默猛地看向实验室更深的黑暗处，那里似乎还有通道，“他刚离开不久！追！”
特警队员们立刻冲向黑暗中的通道入口。
陈磬则留在原地，指挥技术队员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属于林默女儿的照片从墙上取下，放入证物袋。他知道，这对林默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案件，这是血海深仇。
林默没有立刻去追，他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闭目微笑的赵明诚人偶，又看了看培养槽里那颗诡异的心脏。
未完成的人偶…
受害者照片墙…
跨越多年的筛选…
金色的心脏纹路…
还有…“神圣的胚胎”…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真相。
上帝之眼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犯罪，而是…某种偏执的、疯狂的“创造”与“飞升”。
而他林默的女儿，曾经被他选中，作为这个恐怖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上帝之眼再次出现，再次开始他的“创作”。
这一次，他选中的“材料”和“作品”，又会是谁？
林默抬起手，按住了砰砰首跳的太阳穴，那里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阵阵抽痛。
他看向通道入口的方向，眼神如同即将扑食的恶狼。
“你跑不掉。”
“我会找到你。”
“然后，把你和你那该死的‘艺术’…”
“一起送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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