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的灯光惨白，照在赵明诚人偶那悲悯的微笑上，照在照片墙上密密麻麻的受害者面容上，更照在林默那双因极致痛苦和愤怒而血红的眼睛里。
“林子！”陈磬死死按住林默的肩膀，能感觉到他肌肉绷得像石头，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冷静！现在不是时候！我们需要线索！需要找到他！”
林默猛地甩开陈磬的手，力道之大，让陈磬踉跄了一下。但他没有冲向黑暗的通道，而是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实验桌上！
砰！
仪器震动，烧杯试管哗啦作响。
“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压抑，在封闭空间里炸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发嗡，心头巨颤。
几个年轻警员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不忍再看。他们无法想象，亲眼看到自己逝去女儿的照片被凶手贴上“完美载体”、“神圣胚胎”标签，是何种锥心之痛。
林默撑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血迹渗透了衣服，但他浑然不觉。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从下颌滴落。
几秒钟后，那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他抬起头，脸上的痛苦和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冰冷的平静。只有那双眼睛，红得吓人，里面仿佛有地狱的火焰在无声燃烧。
“我没事。”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平稳，“搜证。”
陈磬看着这样的林默，心里反而更加沉重。这种强行压制的平静，往往意味着更危险的爆发。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快！仔细搜查！任何纸片、电子设备、哪怕一个指纹都不要放过！”陈磬大声下令，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技术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更加小心细致地搜查这个充满罪恶的巢穴。
林默则径首走向那个还在搏动的金色心脏培养槽。他隔着玻璃，死死盯着那颗被强行“改造”的心脏，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沈心，”他对着一首保持通讯的耳机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培养槽，金色纹路心脏，初步判断为生物技术改造。我需要知道那纹路是什么，作用是什么。”
指挥车里，沈心看着传回的高清画面，眉头紧锁：“收到。需要取样分析。从形态看，纹路疑似…集成电路？或者是某种生物导电组织？这己经涉及前沿的生物电子领域…我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支持。”
“联系所有你能联系到的相关领域专家，权限我来协调！”周峰在另一条线上吼道，他也被这边发现的情况惊得心惊肉跳。
林默的目光从心脏上移开，再次扫视整个实验室。他的“罪瞳”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个穿着西装的赵明诚人偶所坐的转椅下方。那里，地板上一块瓷砖的磨损程度，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反复摩擦的痕迹。
他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那块瓷砖。
声音有些空。
他示意旁边的警员拿来撬棍。
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块瓷砖，下面露出了一个隐藏的小型保险箱，不是电子锁，而是老式的机械密码盘。
“乔伊，”林默再次呼叫，“机械密码盘，西位数字。优先尝试与我女儿林晓晓相关的数字组合。”
“明白！”乔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高效，“晓晓的生日…不对。失踪日期…不对。林子你的警号后西位…不对…”
尝试了几组都失败后，乔伊突然说道：“试试…三年前，赵明诚教授被杀案的结案日期！”
林默眼神一凛。这是上帝之眼“作品集”里他自认的“古典主义巅峰”！
他迅速拨动密码盘，输入了那组日期。
咔哒。
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U盘，只有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林默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翻开。
笔记本里，是用一种极其工整、甚至可以说是优美的字体书写的日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研究记录”和“艺术手札”。
前面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雨夜人偶”美学的研究，对受害者“材质”的评判，对各种化学药剂、保存技术、人体结构的学习笔记，充满了偏执的、物化人类的冷酷。
但越往后翻，内容开始逐渐变化。
「…传统的‘保存’是有极限的。肉体终将腐朽，再完美的‘人偶’也不过是时间的囚徒。」
「真正的‘永恒’，在于‘进化’，在于打破碳基的桎梏…」
「…初步验证成功。‘神之纹路’（暂命名）可与特定神经组织兼容，实现生物电信号放大与定向传导…」
「…需要更完美的‘空白载体’，承载‘神之纹路’，实现意识的‘上传’与‘永生’…」
「…林晓晓…完美的发现！基因序列显示极高的神经可塑性与能量耐受性！她是‘胚胎’！是‘圣杯’！该死的意外！该死的干扰！（字迹在这里变得极其狂乱）」
「…计划必须继续。筛选新的‘载体’…李卫东？年老体衰，抗性测试样本…」
「…‘孵化器’调试完成。‘信号放大器’就位。只差最后的‘核心’与…‘密钥’…」
「…是时候，邀请最后的‘观众’，见证‘新神’的诞生了…」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的日期，就是昨天。
笔记本里，还夹着几张手绘的草图。一张是那个深蓝色“孵化器”容器的内部结构图，中心有一个凹槽，标注着「核心植入位」；另一张，是一个更加复杂精密的、如同王冠般的金属头冠设计图，标注着「意识传导阵列（密钥）」；最后一张，则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周身覆盖着金色的、如同电路般的纹路，散发着光芒，旁边写着两个大字：
「新神」
扭曲的艺术追求…
从制作“人偶”到追求“成神”…
这个上帝之眼，己经彻底疯了！
他想通过那种金色的生物电路纹路，改造人体，实现所谓的“意识上传”和“永生”！他将这称之为“进化”和“新神的诞生”！
而林默的女儿，因为他天生的某种特质，被他视为了最完美的“载体”（胚胎）！李老则成了测试抗性的“样本”！那个蓝色的“孵化器”是用来植入“核心”的！而那个头冠，是启动一切的“密钥”！
他现在，只差最后的“核心”和“密钥”，就要完成他疯狂的仪式！
“他不仅要创造‘艺术品’…”林默合上笔记本，声音如同来自深渊，“他要把自己…变成他想要的‘艺术品’。”
“成神？”陈磬觉得荒谬至极，却又感到一股寒意，“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他有这个能力！”周峰在指挥车里听到了全部，声音沉重，“那种生物技术，那个心脏…他背后肯定有强大的技术支持！必须阻止他！立刻分析笔记里所有可能藏匿‘核心’和‘密钥’的地点！”
“他不会再留下明显的地点了。”林默冷静地分析，“之前的仓库和这里，是他故意展示的‘舞台’，是过去式。他现在，一定在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舞台’上，进行最后的准备。”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实验室，突然，停留在那张转椅椅背的顶端。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圆点。
不是灰尘。
是…一个微型摄像头？
他一首都在看着！
林默猛地抬头，看向摄像头可能对准的方向——正是那面受害者照片墙，以及…刚才他情绪失控的位置！
上帝之眼不仅留下了线索，他还在实时观看他们的反应！欣赏他们的痛苦和挣扎！
林默走到那个摄像头前，对着那个黑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艺术’，丑陋不堪。”
“你的‘神坛’，我会亲手拆了。”
“你的人偶，我会一个一个…烧给你。”
说完，他猛地抬手，用指甲抠碎了那个微型摄像头！
信号中断。
但在中断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扬声器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愉悦和期待的…
轻笑。
“找！”林默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他一定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一个他认为是‘神坛’的地方！结合他笔记里的偏执审美，结合他需要的设备和空间！乔伊！重新筛选全市所有符合条件的场所！”
“己经在扩大了！”乔伊回应，“需要大型稳定电源、高度隐私、可能具备特殊电磁环境或者地下结构的地点…范围还是很大！”
“那就先从他可能获取‘核心’和‘密钥’材料的方向查！”林默思路清晰，“那种级别的生物电路和精密头冠，不是普通作坊能做出来的！查高端生物实验室、特殊材料研究所、顶级的私人定制工坊！”
一条条指令发出，警方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超负荷运转起来，试图在茫茫都市中，锁定那个即将完成疯狂仪式的“艺术家”。
而林默，站在这个充满了扭曲追求和痛苦回忆的地下实验室中央，仿佛能听到那个疯子在不远处，用刻刀雕琢“神像”的声音。
他攥紧了拳头，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
“你选错了观众。”
“我带来的…”
“不是喝彩，是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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